亦誠想要說話,被於簡一攔住。他冷著臉,接著道:「這多年了,就算是有證據也找不到了。這件事我們不追究,那說一說你們剽竊亦誠繡品,冒名頂替她的繡品考學、參賽、獲獎的事吧!」
這一次,不僅常瀟慌了,就連亦欣的臉色也蒼白起來,她站不穩的身子一晃,之前陪同她去店裡的男人從屋裡出來,攬住她的肩膀。「沒有證據的事,你們最好不要亂說,我們可以起訴你們誹謗的。」
「可以呀,鬧大了,正好讓大家都來評判一下真偽。」於簡一不以為意,「我剛剛搜了一下,這位亦欣女士剛剛被選為非物質文化遺產滿族刺繡第七代傳承人,還成立了滿繡相關的產業園,拿到了政府的扶持,多次被電視台、報刊雜誌採訪。這件事爆出來,說不定還能給你們的產業園增加一些熱度,政府相關部門也會更加關注你們。」
就連亦誠都有些驚訝,他是什麼時間調查的亦欣。
「你敢!」常瀟怒不可揭。
亦欣和扶著她的男人均是一臉鐵青,咬著唇不敢多言,恐怕言多必失。
「你可以試試我敢不敢!」於簡一的篤定,讓所有人都沉默了。
亦家福愁眉苦臉的拍了拍腿,「我們都是一家人,何必鬧成這樣呢?」
這句話何其熟悉,七年前那場鬧劇,就是被亦家福這句話了斷的。她這位二叔,還如從前般只會裝老好人,承擔不起一點責任。
「二叔,你們才是一家人。」亦誠平靜的道:「每個繡娘都有自己刺繡的小習慣,我的繡品每一幅都在繡線下有一個特殊的標記。七年了,我一直都放不下這件事,或許對薄公堂,天下大白,我也就放下了。」
「你這是要毀了亦欣!」常瀟哭撲上來,「當年你們已經毀了亦欣的腿,現在還要毀了她的人生嘛?」
於簡一直接把人推開,常瀟坐在地上,潑婦般的嚎啕:「小欣是你姐姐,你讓讓她又何妨!你成績好,你明明可以自己考上好大學的,可小欣不行,她身體差,她不如你成績好,她只有這一個機會。」
亦誠看著她撒潑打滾,覺得好笑,可笑著笑著眼眶就紅了。「亦欣的腿是瘸了,可你們別忘了,她只是瘸了一條腿,而我失去了父母,變成了孤兒!那一年我才十歲,你們知道我多害怕多慌張多難過嗎?奶奶告訴我,以後要我跟著你們生活,要我聽話不能鬧。我努力學習,幫忙做家務,可你們誰在乎過呢?還有,憑什麼我就要讓呢?我沒有努力嗎?我一邊學習一邊練習刺繡,每天只睡四個小時,可是亦欣呢?是她自己放棄學習,專注刺繡的。」
「那是她身體不好。」
「是,她身體不好。她是我姐姐,這機會我也不是不能讓,可讓與不讓,得我說算吧!你們有人來問過我可不可以、願不願意讓嗎?沒有!你們直接給我吃了一頓讓我上吐下瀉的餃子,讓我被迫讓了出去!那是我的作品,是我熬了無數個大夜,耗盡心血繡出來的作品。」越過常瀟,亦誠看向亦欣,「記得我跟你說的話嗎?我說既然考上了,那就好好念吧。因為我知道,這件事不是你主導的,我不怪你。可你呢?你拿著我的作品去參賽,你不覺得自己很無恥嗎?」
「那是老師……」
「亦欣,參賽表需要本人簽字,你別跟我說,是老師替你簽的字。」
藏了這麼多年的話,終於說出來了。
她看著這裡每個人臉上或惱羞、或憤怒、或自責的表情,她只覺得無比的暢快。
給奶奶繡好壽衣,她與這裡就再無瓜葛了。
「走吧。」亦誠拉著於簡一走進了繡房。
關上門,還能隱隱聽見院子裡的哭鬧聲,亦欣在哭,亦家福在埋怨常瀟,常瀟在怨天怨地……真像一個笑話。
「於簡一,怎麼每次都讓你看到我最狼狽的樣子。」亦誠眼眶紅紅的看著他,整個人都像是要碎了一樣。
於簡一也心疼的要碎了,「如果在你十歲的時候我們相識就好了。」
「幹嘛?」
「把你帶回家,當童養媳。」他說的認真,亦誠卻笑了,把眼淚都笑了出來。
「於簡一,你能抱抱我嗎?」
話音剛落,人已經被他用力擁進懷裡,「一切都過去了,我們以後只會更好的。」
「嗯。」她在他懷裡點頭,無比安心。
這個繡房在她離開這裡之前,還是一個小小的平房,現在已經擴建成一個展廳了。牆上掛滿了繡品,每一幅都精美大氣。廳里放了十幾個繡架,應該是也兼顧了教學和生產。
亦誠拉著他走到了中間的繡架旁,繡架一看就是用了很久的,「這是亦欣的繡架,我也有個一模一樣的,不過因為那次的事,繡架被我砸了。當時奶奶氣壞了,說了我兩句,我就賭氣說再也不繡了。想一想,那時候我也挺幼稚的。」
「你那個年紀,可以幼稚。」於簡一幫她撩了一下頭髮,抬頭便看到了一副熟悉的繡品。
「那就是你的繡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