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聽到她這番話,驚得猛然踩住了煞車,這會兒他的確有些心不在焉的。
趙新紅笑道:「其實在山上的時候我就猜到了,你說的老中醫就是你,我對自己的身體很清楚,剛才突然疼痛的時候,如果沒有嗎啡片鎮定,或者打杜冷丁的話根本止不住,你只是用手指點了我幾下,我身上的疼痛馬上就消失了。我也是一個醫生,我無法解釋這件事究竟是怎樣發生的,正如那位老先生所說,點穴是吧?」趙新紅的心中第一次產生了重獲新生的希望。而這種希望又讓趙新紅恢復了過去的些許開朗性格。
張揚點了點頭道:「趙姐,我有辦法治癒你的絕症!」
自從在山上親身體驗到張揚神乎其技的手法之後,趙新紅對他的這句話也產生了七分的信任,作為一個已到不惑的女人,她知道這世上絕沒有免費的午餐,張揚之所以願意幫助她,絕不會是看在和自己弟弟的友情上,她輕聲道:「可以告訴我,你決定幫助我的真正原因嗎?」
張揚詫異於趙新紅所表現出的精明,他和趙新紅現在更像是在討價還價的生意人,聰明人之間的交談還是直來直去的好,太多的彎彎繞繞根本沒有任何的必要,張揚笑了笑道:「趙姐,我實話跟你說了吧,我有個妹妹在縣中讀高三,成績中上,可是臨場發揮太差,這次的模擬考試成績很差,憑她的心態很難考上滿意的大學,所以我想趙姐幫我。」
趙新紅有些疲憊的閉上眼睛,張揚坦然的說出了他的條件讓趙新紅更為好過一些,她從不喜歡虧欠別人,她低聲道:「你有把握治好我?」
張揚點了點頭道:「十足把握!」
趙新紅低聲道:「我要求不高,只要給我三年的生命就已經足夠。」
張揚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三年?你太小看我張大官人的本事了,他從口袋中取出一張早已準備好的藥方,輕聲道:「按照這張方子煎藥,連服一周你就會感到病情有起色,後續的治療我會及時跟進。」
「其他的治療呢?」
張揚果斷道:「停掉,全都停掉!」
趙新紅道:「一個月的時間,如果證實你的治療有效,我會幫你做成那件事!」
張揚囑咐她道:「我給你治病的事情……」
趙新紅笑道:「放心吧,我不會告訴任何人,這個秘密我會永遠藏在心裡!」
張揚不禁又看了趙新紅一眼,發現他們姐弟兩個都很不簡單,趙新紅無疑是那種極其聰明的女人,一旦她擺脫疾病的困擾,超人一等的智慧馬上就表現出來。
讓張揚奇怪的是,安志遠前來春陽的事情仍然沒有任何的官方消息,在忐忑中度過了兩天,紅旗小學的重建工程也如期竣工,張揚將第二期工程,也就是各村紅旗小學的修葺工作布置了下去,這次自然而然的把林成武排除在外,喬四光明正大的接手了所有的活兒。
林成斌看到弟弟已經被小張主任逐漸從政府工程中排除了出去,雖然心中清楚這修葺工程沒多少油水,可心中還是有些不快,再加上鄉人代會前張揚就扣押了他弟媳婦的b超,到現在還鎖在計生辦的臨時倉庫中,所謂臨時倉庫也就是他們計生辦原來的辦公室。
無論鄉人代會的結果怎麼樣,畢竟總算落下了帷幕,至於郭達亮的突發事件,那件事很難預料,也不在林成斌的掌控範圍內,在說了,郭達亮事件雖然在黑山子鄉鬧得沸沸揚揚,可並沒有在縣裡興起太大的波浪,就像一個小石子投入平靜的湖心,泛起幾圈漣漪,很快就恢復了最初的平靜,即便縣裡有些人記住了郭達亮的事情,也把這件事視為了一個笑話,一個警示,看來無論做任何事都不能太過執著,否則到最後受傷最重的肯定是自己。
郭達亮事件對親眼目睹這一幕發生的黑山子鄉群體幹部影響顯然是巨大的,看到老友的下場,林成武徹底退下來的心思更加堅定了,可越是即將退下來的人,越是在意這面子上的事兒,憑心而論,林成武對張揚一直都算不錯,而張揚在這件事上的處理方法絲毫沒有給他任何的面子,這讓林成斌感到十分的惱火。
林成斌敲打張揚的時機選擇在選舉委員會最後一場會議之後,林主任總結了這次大會的成功和不足之處之後,又向各位選舉委員會的成員表示了感謝,並委婉的指出這次的鄉人代會是自己任職中主持的最後一屆了,然後迎來了大家程式上的掌聲,散會之後,林成斌單獨把張揚留了下來,鄉人代會開完之後,王博雄這兩天都在縣裡開會,郭達亮和於秋玲不約而同的病了,加上早就因病長假的李振民,幾位主要鄉領導中就病了三個,兩位新當選的副鄉長還沒有正式來到工作崗位,所以目前鄉里的最高領導就是林成斌。
張揚以為林成斌找自己談話十有八九是為了安志遠的事情,所以表現的相當低調和謙虛,畢竟在安志遠的事情上他給鄉里抹了黑。
林成斌開口之後,張揚才知道是為了他兄弟的那檔子事兒,心中暗罵,你他媽還好意思跟我提,老子沒找他算帳都是好事了。
林成斌委婉的說出要張揚放他兄弟一馬的意思之後,點燃一支香菸,一邊抽菸,一邊透過飄渺的煙霧觀察著張揚的表現。
張揚回答的也相當委婉:「林主任,這件事你還是讓林成武自己過來找我吧!」他的言外之意是你他媽多什麼事兒,我計生辦的事情輪得到你管了嗎?
在林成斌聽來這是個活動話兒,小張主任同意解決這件事了,臉上自然也就有了笑意,點了點頭道:「好,就這麼定了!」
張揚離去之後,林成斌第一時間給兄弟掛了個電話,林成武聽他這樣說也覺著有門,不過他因為史家三兄弟的事情最近正鬧心呢,因為心虛所以不敢直接去見張揚,讓他老婆去計生辦處理這件事。可他老婆去計生辦沒多久就哭著回來了,說計生辦給她下了一個罰款通知書,她利用b超非法鑑定胎兒性別的事情已經報到了縣裡,這件事罰款還不算完,據說還要追究她的刑事責任。
事情轉了一個圈又回到了林成斌這裡,林成斌這個怒啊,麻痹的,你張揚一個乳臭未乾的毛孩子幹嘛這麼強勢?得理不饒人啊,不就是仗著縣委書記李長宇給你撐腰嗎?老子笑臉也賠了,面子也給你了,到頭來你還給我來這一套,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啊!
林成斌於是給張揚打了一個電話,想讓他到自己辦公室來,誰成想人家小張主任不在,林成斌火了,剛才去廁所的時候明明看到他還在計生辦看報紙呢,林主任咬牙切齒的拿著一疊票據來到了計生辦。
在門前就聽到張揚和小魏聊著什麼,不時發出開心的笑聲,林成斌一腳就踹開了房門,臉色鐵青的出線在計生辦門外。
小魏正被張揚的笑話逗得前仰後合,看到林主任來者不善,嚇得慌忙站起身來。
張揚的臉上還是保持著淡淡的笑意,卻沒有起身的意思:「林主任找我什麼事?」
林成斌大步走到他的面前,將手中的那疊票據重重扔在辦公桌上,怒吼道:「我剛剛查看過這次人代會的帳目,發現了很多的問題,你負責採購的這塊,存在著帳目不清,價格不明的問題,我要你馬上給我一個交代!」
林主任的一聲怒吼宛如一個春雷般炸響在鄉政府的小院中,被驚動了的鄉政府工作人員一個個好奇的圍攏過來。
小魏眼疾手快的想要去關門,卻被張揚制止道:「不必關門,我張揚做事堂堂正正,公私分明,有什麼話不可以讓別人聽到的?」
張揚凜冽的目光盯住林成斌道:「林主任,過去我一向都很尊敬你,可是這件事的處理上你讓我感到很失望,你讓我負責鄉人代會的後勤採購果然是一招好棋啊,給我一個貪污的機會,抓住我的污點,然後準備隨時給我致命一擊,我靠,我他媽跟你沒那麼大仇吧,你至於這麼害我嗎?」
林成斌臉色變得青一塊紫一塊,被人撕破了真正用意的確有些難堪,他開始意識到眼前的年輕人真的很不簡單。
張揚微笑道:「我可以告訴你,那點兒小錢我壓根沒看在眼裡,你做這件事情之前怎麼不調查清楚?跟劉科長溝通一下也好啊,採購的東西所用的資金都是我墊付的,你有什麼資格對我嚷嚷?我貪污?我貪污我自己的錢嗎?你老糊塗了!」
林成斌站在那裡,神情尷尬到了極點,被一個下級當眾呵斥,這口氣他無論如何都忍不下,形勢已經逼迫林成斌徹底要跟張揚翻臉了,他咆哮道:「你墊付就不能貪污了?啊?這筆錢最終還是要在我們鄉財務那裡報銷的,你帳目不清就是有貪污的預謀。」
張揚笑了起來,一旦觸犯了某些人的利益,這些人就馬上撕掉了昔日的偽裝,露出了真實醜陋的面孔,張揚揮了揮手,小魏心領神會的走了出去,反手關上了房門。
林成斌忽然感到一陣害怕,他想起關於那個張揚一人痛打下清河村四十三名鄉民的傳說,又想起在醫院張揚痛打陳富強的一幕,涼氣嗖嗖的從心底往外冒,這廝不是言語不和想要向自己出手吧?自己這老胳膊老腿的可禁不起他的拳腳。
張揚指了指一旁的長條凳:「坐!」
林成斌傲慢的仰起頭來,可心底已經感覺到今天的舉動有些過激了,這跟他以往的穩重大相逕庭,一個人大主任憤憤然跑到下屬的辦公室興師問罪本來沒有什麼,可是張揚表現的很有涵養,很有風度,無形中就讓林成斌的表現落在了下乘。
林成斌以為張揚所依仗的無非就是縣委書記李長宇,而他作為一個即將退休的鄉幹部也沒什麼好怕,升遷對他已經沒有任何的吸引力,所以林成斌敢於上門怒斥張揚。
張揚的態度大大出乎了林成斌的意料之外,他笑了笑:「林主任,聽說你丟了塊瑞士梅花表,那表得不少錢吧?」
林成斌愣了,然後就感到一股冷氣從後脊梁骨一直躥升上去,面部的肌肉也僵硬了起來。
張揚又道:「這麼貴重的東西丟了,為什麼不立案,換成是我,一定要徹查到底。」
林成斌真真正正感覺到害怕了,敢情人家不僅僅是是依靠李長宇的勢力,這小子是握住了他的把柄,所以才有恃無恐啊!林成斌強壯鎮定道:「你什麼意思?」
張揚微笑道:「沒什麼意思,我只是聽說了一些事情,據說上次林主任和那幾位人大代表被搶劫是有幾個史的幹得,這事兒我也沒啥證據,不過空穴來風未必無因,林主任,我還聽說你兄弟跟他們挺不錯的,不如你去問問他,興許能夠找到那塊手錶呢。」
林成斌後悔了,我他媽怎麼這麼衝動啊,這麼冒冒失失的走上門來,根本就是自找難看,哪還像一個接受黨和國家培養多年的老幹部,林成斌咳嗽了一聲,小心翼翼的向張揚看了一眼,卻發現張揚已經展開報紙擋住了他的目光,這一招張揚是跟電視台台長邢濟民學來的。不過人家那是居高臨下對待下級,張揚卻有點以下犯上的嫌疑。偏偏現在的林成斌已經沒了脾氣,他抿了抿嘴唇,拿起桌上的那一疊票據,一聲不吭的離開了計生辦。林成斌顯然沒有了底氣,關門的時候都是輕輕的,無形之中已經向張大官人低頭。
而林成斌詢問林成武關於史家三兄弟的事情,林成武的驚恐和震駭實在難以用言語形容,自從張揚平安無事的返回鄉里,他就預感到大事不妙,史家三兄弟從那天起直到現在都宛如石沉大海不見蹤影,聽到大哥詢問史家三兄弟,林成武已經明白這是小張主任通過大哥向自己傳遞信息呢,他害怕了,明白自己跟小張主任之間根本不是一個級數的對手,加上大哥也不行,沉默了好一陣子,他才低聲道:「大哥,這事兒您別管了,他想怎麼罰,我都認了……」
林成斌心事重重的掛上了電話,他總算明白官場道行的高深並不在乎你在官場中混了多久的時間,而在於你在官場中的悟性,張揚雖然比自己年輕得多,可是人家有靠山,人家有手段,別看人家的職位比自己低,可是人家一樣分分鐘可以將自己拿下,林成斌頹然的將那一疊票據向天空中扔去,看著它們如同落葉般在眼前落下,從心底生出感慨,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麻痹的,老子就是那前浪。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