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接下來的話更證明了他的猜想:「把你的人都撤走,那些花圈都拿走,有什麼事情去院裡說,別影響人家正常工作。」
常七斤苦著臉道:「這裡有我的人,可也有別人的,我哪有那個本事啊!」
張揚懶得理他,冷冷丟下一句話:「你不走的話,發生任何事情責任自負!」說完他就向行政辦公樓走去。
張揚首先想拜訪的事婦幼保健院的院長嚴世東,可他並不在,醫院門口發生這樣的事情,主要領導人卻不在,單從這一點就能夠看出嚴世東是個怕事的人。
人事科科長董燕和院辦主任馬明濤陪著張揚在周圍科室轉了一圈,初步熟悉了一下情況,其實誰也沒把這位新來的書記當回事兒,他們早在張揚來這裡之前已經調查清楚他的來歷,知道這廝是個江城衛校的畢業生,在知識分子成堆的醫院裡,文憑無疑會成為他們相互間衡量的一個標準,所以張揚給他們的印象並不好,雖然在縣政府多數人的眼中張揚這次屬於被貶,可在婦幼保健院眾多職工的心中,這廝實在是走了狗屎運,要不怎麼能在二十歲就擔任婦幼保健院的黨支部書記?有好事者早已將張揚的背景打聽的清清楚楚,前任縣委書記李長宇的乾兒子,現任春陽縣縣長秦清的緋聞情人,這後台強硬的讓保健院所有的職工咋舌,在醫院內部,搞專業和和搞行政的完全不同。
董燕和馬明濤顯然都是搞行政出身,他們在政治上的悟性絲毫不次於政府機關中人,他們都清楚這位新來的黨支部書記是位不好得罪的人物,搞不好來這裡只是短暫的一個過場,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就會重新起跳,對於這樣的人物最好還是小心伺候著,不求無功,但求無過。
張揚的辦公室在院長辦公室的隔壁,房間雖然不大,可收拾的十分整潔,董燕有其他事去辦了,馬明濤為張揚泡了杯茶,坐在旁邊向張揚繼續介紹醫院的情況,張揚漫不經心的聽著,腦子裡卻在想著剛才醫院門口的情景,他打斷馬明濤的話:「那些堵住大門的都是些什麼人?」
馬明濤苦笑道:「一個病人,孕婦因為大出血緊急入院,可來到醫院肚子裡的孩子已經死了,我們醫院費勁千辛萬苦才抱住那女人的性命,可是她家人非但不知道感激,反而藉機生事,想勒索醫院。」
張揚緩緩放下茶杯:「他們要多少?」
「十萬!說只要給十萬就答應私了,否則每天都會來醫院鬧,最近咱們醫院事情也的確很多,醫療糾紛天天不斷,還有過分的病人直接堵到縣政府大門去了。」
「嚴院長呢?」張揚低聲問。
馬明濤嘆了口氣道:「去東江出差了,只怕還要兩天才能回來。其實他就算留在這裡也沒什麼辦法,那都是一幫地痞無賴,這兩天我們院職工已經有五人被打了。」
張揚有些憤怒的拍了拍桌子:「為什麼不報警?」
馬明濤苦笑道:「報警有用嗎?這些人都是春陽的地頭蛇,他們跟周圍派出所也熟,就算把他們抓進去,最多說服教育一通就出來了,再說這種事兒誰都不想問,誰都不想管!」
兩人正說著話呢,那邊醫務處就打了起來,醫務處主任付洪林血頭血臉的跑了進來,他原本是想去院長辦公室的,可嚴世東不在,他只能來到張揚的辦公室,他用紗布捂著仍然在出血的額頭,充滿委屈的叫嚷著:「我不幹了,誰愛干誰干,這醫務處主任我他媽不幹了!」
馬明濤上前勸他,畢竟人家張書記今天是第一天上任,對這兒的情況根本不了解。
付洪林一個大老爺們委屈的就快哭出來了:「媽的,我他媽招誰惹誰了?這個月沒過,我被人揍三回了!」
張揚看到他的樣子也深表同情,所有醫療糾紛都要到醫務處處理,付洪林這個醫務處主任當然要首當其衝,所以矛盾集中在他身上就是在所難免了。張揚微笑道:「付主任,你還是先去包紮,無論發生什麼事,咱們以後再說。」
在馬明濤的奉勸下,付洪林從沙發上站起身來,這時候十多名身材魁梧的混混兒找到了書記辦公室的門口,氣勢洶洶的叫嚷著。
付洪林的臉上流露出畏懼之色,他是被打怕了,求助的向張揚望去。
張揚端起他的茶杯若無其事的喝著。
那群混混兒涌了進來,張揚向馬明濤道:「保衛科電話多少?」
馬明濤慌忙站起身來到電話機旁,給保衛科打了一個電話。
張揚又道:「順便叫兩名急診外科的醫生過來,回頭這兒有人需要搶救!」
「你就是醫院的書記?」為首的那名身穿黑色體恤衫,石磨藍牛仔褲的混混兒指著張揚的鼻子道。
張揚笑眯眯點了點頭道:「我!張揚!婦幼保健院新任黨支部書記!」
「我弟弟的孩子被你們弄死了,麻痹的,你得給個說法!」這混混諢名二子,在春陽也是很有名氣的一位江湖人物,和常七斤也是一時瑜亮,他兩人不對乎,可這次都被人請來鬧事,剛好湊到了一起。常七斤知道張揚的厲害,知難而退,可二子不知道,在春陽的地界上,能讓他看在眼裡的人本來就不多,張揚這個年輕的書記顯然不在他看起的範疇內。
張揚平靜看著二子:「付主任的頭是你打的?」
二子點了點頭道:「不錯,這狗日的罵我,我打他是應該的!」他向前走了一步:「你說話管用嗎?明白點兒的拿出十萬塊來,我帶著弟兄們走人,再不找你們醫院的麻煩,要是不明白,你們保健院趁早關門算了!」
張揚笑了笑,他看了看門外,仍然沒有一名保衛科的保安趕來,看來這些混混兒的囂張不是沒有原因的。
二子又向前走了一步抓起桌上的一本雜誌用力摔了下去,他就是要挑釁,他就是要在大庭廣眾下,讓張揚的顏面掃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行事準則,二子的行事準則就是用強勢和武力威懾對方,讓對方心寒,讓對方害怕,讓他不敢跟自己對視。
張揚嘆了口氣,麻痹的,老子越是想跟人家講道理,人家就越是把自己往野蠻的路上逼,這世上怎麼有那麼多不知死活的人?他笑眯眯點了點頭,然後一把抓住了二子粗壯的手腕,二子顯然吃了一驚,他根本沒有想到這位年輕的黨委書記會先行向自己出手,他想要掙脫,這才發現對方的手掌竟然是如此有力,宛如鐵鉗一般將他牢牢扣住,然後張揚高高舉起自己的茶杯,狠狠拍在兒子光禿禿的腦門上,啪!地一聲,細瓷亂飛,血花四濺,二子行走江湖這麼多年第一次讓人家給開了瓢,張揚雙目瞪得滾圓,凶光畢露,惡狠狠罵道:「麻痹的,你什麼東西?也配跟我一個共產黨員說話!」
二子被砸得暈乎乎的,張揚卻並沒有就此放過他的意思,一巴掌拍在他已經被砸破的腦門上,沾在上面的細瓷片深深陷了進去,二子痛得慘叫一聲,捂著腦袋蹲了下去,張揚就勢又是一腳,把他踢得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地上。
跟著二子過來的十多個混混,壓根沒有料到會風雲突變,一個個驚得張大了嘴巴,當他們反過神來的時候二子已經倒在了地上。
張揚緩步走了過去,冷笑道:「有種都給我過來,我們醫院有的是病房,不過,住院費少一個子兒都他媽不行!」這廝這兩天火氣正盛,誰惹他誰找虐!
這幫混混兒都是欺軟怕硬的主兒,他們過去哪見過張揚這種人物,二子在他們心中近似乎神級的存在,可人家張大官人一出手,乾脆利索的就把他放倒了,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這樣的情景帶給他們的心理壓力顯然是巨大的。
張大官人怒視這群混混兒:「都給我滾蛋,真想留下來住院啊?」
二子從地上爬起來,卻被張揚一腳踢在軟肋上,痛得趴在地板上,好半天沒有力氣再爬起來。
這會兒保衛科科長李斌帶著兩名下屬才趕過來,看到眼前的情景也是吃了一驚,張揚搞清楚他的身份之後,指著李斌的鼻子罵道:「你他媽不要幹了,連大門都看不好,你還有臉當保衛科長?」
李斌被訓得臉青一塊紫一塊,他本來還有反駁的勇氣,可是看到倒地不起的二子,衝口欲出的一句話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兩名急診外科的醫生也趕了過來,張揚指著地上的兒子道:「給他包紮包紮,回頭會有警察把他領走!」
二子這才把張揚和傳聞中的那個囂張人物聯繫在一起,身體的創痛還在其次,內心的懊悔簡直難以形容,難怪常七斤個狗日的一聲不吭的把人馬撤走了,這廝簡直就是一流氓,能讓二子形容成流氓的人物,張揚還是第一個。
派出所把二子領走之後,張揚讓馬明濤通知主要行政科室的部門領導去小會議室開會,每個接到通知的幹部都清楚,這位小張書記要立威了。
參加會議的還有兩名副院長,其中一人居然是張揚的老相識,趙新偉的姐姐趙新紅,過去張揚只知道她是醫生,並不知道趙新紅就是婦幼保健院的副院長,趙新紅病情痊癒之後,馬上重返了工作崗位,說起來,這一切都還是張揚的功勞。另外一名副院長是婦幼保健院的老專家朱方增,他是個只懂得做學問的人,對醫院的政務根本不關心。搞業務的這些人眼裡是根本看不起張揚這個野路出家的黨支部書記的,除了趙新紅知道張揚的手段,其他人對張揚的了解大都是一些街頭巷尾風傳的緋聞,還有今天張揚出手痛揍二子的事情,總而言之,大家都覺著這個書記並不好纏。
張揚在進行了一番自我介紹之後,目標直接指向了李斌:「婦幼保健院是個醫院,是個24小時都要對外營業的地方,來幾個社會混混把大門一堵,我們就不做生意了?李科長,你們保衛科管什麼吃的?」
李斌鼓足勇氣分辯道:「他們人多,我們保衛科算我在內只有七個人,去了也是挨打!」
張揚喝了口水道:「挨打怎麼了?你既然幹這一行,就別怕挨打,怕挨打,我找別人替你!」
李斌不說話了。
張揚道:「從現在開始,無論任何醫療糾紛,都不能影響我們正常的門診,誰敢堵大門,我就要他好看,擺花圈不是嗎?擺了就給我撕,麻痹的,有事兒說事,幹嘛?真他媽當我們醫院好欺負啊!」
趙新紅聽到他滿口的污言穢語,實在有些聽不下去,輕輕咳嗽了一聲,以這種委婉的方式提醒張揚注意他的言辭。
她並不知道張揚是故意這麼幹,來婦幼保健院之前,張揚就考慮到這知識分子扎堆的地方,人家隨便拿出一個學歷就比自己高,在這些人的眼中,自己就是一粗人,反正會是這種印象,他不妨藉機發揮一下,讓自己粗魯爽直的印象深入人心。
朱方增平時很少說話,可這次卻率先表態了,他點了點頭道:「我同意張書記的做法,有些病人實在太過分了,任何事情都有法律,就算是出了醫療糾紛還有相關機構進行鑑定,他們這麼鬧有什麼意思?根本就是損人不利己。」
頭上裹著白紗的醫務處主任付洪林道:「現在醫院壓力最大的科室就是我們醫務處,只要發生醫療糾紛,每個病人家屬都會到我們醫務處討說法,挨打我認了,可我也是個爺們,我受不了這窩囊氣,大不了我不幹這個主任,你們另請高明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