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喝了杯啤酒,向沈強道:「沈爺,我聽說當年你和安老在香港的道上很威風!」
沈強哈哈笑了起來:「好多年了,二十年前老大就決定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我們這些人也早就遠離了刀光血影的日子。」
福伯道:「沈爺,我還記得啊,三十年前提起信義堂的時候,道上的人誰敢不給面子?我那時候一心想加入信義堂,為的就是出去說起自己是信義堂的人夠威風,夠煞氣!」
沈強搖了搖頭道:「陳年舊事了,現在誰還記得信義堂?我們這些老人連走路都要拄拐了,誰還拿得動刀?」
福伯道:「就是現在的三合會,也不如當初的信義堂威風啊!」
想起昔日的威風往事,沈強也不禁悠然神往。二十年了,一晃安志遠金盆洗手已經整整二十年了,當初安志遠做出這個決斷的時候,沈強並不理解,所以他離開了安志遠自立門戶,他認為他們這些人早已打上了江湖烙印,就算是想洗也是洗不清的。安志遠洗手了二十年,就在連沈強都以為他已經洗白,對自己過去的觀點有些動搖的時候,安家的血案再次證明了他的正確。他在江湖這麼多年,經歷了無數風浪,現在真真正正的感覺到累了,他也開始了解為什麼安志遠當初要如此堅決的退出江湖。比起安志遠,沈強覺著自己已經很幸福了,至少在江湖中混了這麼多年,如今還兒孫滿堂,還能行動自如,還能舒舒服服的坐在這裡吃牛雜,而安志遠連最喜歡吃的燒鵝,也要靠人餵了,還有當初和他並肩戰鬥的左誠,因為背叛老大,如今一家都已經被安家老四給滅了,想到這裡,沈強內心不勝唏噓,頓時也就沒了多少食慾。
安語晨的興致卻前所未有的高漲,她和張揚談起了江城的旅遊開發,安家的錢已經打過去了,現在南林寺工地進展順利,紡織廠在張揚的斡旋下,也比剛開始的時候配合了許多。
沈強禁不住插口道:「現在97臨近,許多人都移民加拿大,可在內地的投資卻突然加大,看來都在做著兩手準備!」
安語晨笑道:「沈爺,你這麼多錢,留著幹什麼?乾脆讓張揚給你介紹一個好點的投資項目,去內地投資吧!」
沈強笑了一聲:「我老了,錢也夠花,不想折騰了!」他雖然年紀大了,可頭腦並不糊塗,安家在內地投資的波折他也看到了,連安家都會經歷這麼多的波折,還一度被懷疑洗黑錢,沈強有自知之明,他的錢多數都是黑錢,這樣一筆錢就算他敢投出去,恐怕內地也沒人敢接。
張揚和安語晨返回安家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安老已經休息了,安語晨讓人給張揚收拾了一間客房,讓他就住在家裡。雖然是客房,可是也擁有獨立的浴室洗手間,房間的裝修陳設比起五星級大酒店不遑多讓,張揚洗澡之後,又有傭人送來了燕窩粥當夜宵,張揚喝完,看到安語晨也剛剛洗完澡,從三樓下來,安語晨穿著一身白色運動服,看起來就想要出門鍛鍊一樣。
張揚不禁笑道:「幹嗎?要出門?」
安語晨搖了搖頭道:「原本想穿睡裙下來,可想想家裡有客人,所以就找了身運動服套上!」
「呵呵,看來我住在你們家,讓你不方便了,那我明天搬出去!」
安語晨道:「你就住在這兒吧,反正我家房子大得很,剛才我去見過爺爺了,他老人家也是這個意思。」
張揚也不跟她客氣,點了點頭道:「成,我就呆在你們家了,這兩天幫你調理調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和安語晨來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低聲道:「你爺爺的情況好像不太好!」
安語晨抿了抿嘴唇,小聲道:「自從去年的慘案發生過之後,爺爺整個人就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他經常說要落葉歸根,說死後要把骨灰埋在清台山。」
張揚暗自嘆息,安老的身體狀況十分糟糕,而且他心中已經對這個世界沒有了太多留戀,照這種情況發展下去,應該沒有多少時日了,一個人的醫術再高明,也沒有回天之力。
安語晨對生死看得很淡,她輕聲道:「人都有死的一天,無非是早晚而已。」她的聲音中充滿了落寞和無奈,雖然她知道張揚的醫術不錯,可是對張揚能否拯救自己並沒有太多的信心,她已經知道自己的病乃是天生,這種經脈上的缺陷很難用後天改變。
傭人走過來把體溫計送來:「小姐,該量體溫了!」
安語晨擺了擺手,她感覺體溫已經降了下去,沒有測量的必要,安語晨小聲道:「我爺爺現在最喜歡說的兩個字就是報應,他認為我們安家所遭遇的一切都和我的曾祖父有關,正是我曾祖父當初所造下的殺孽太重,所以才有了安家的那場血案……」她停頓了一下又道:「他說他自己也有責任!」
張揚並不相信天理循環報應不爽這句話,安家的這場血案他親身經歷,顯然是有人在暗中策劃了這一切,而且這個人極有可能是安德恆,血案過去了這麼久,死者已逝,傷者痛苦,而從中獲得最大利益的人只有安德恆,他現在搖身一變,已經成為安家的掌門人,成為世紀安泰的董事長。
安語晨道:「我在等著爸爸出獄,他出來之後,我就能卸下肩頭上的擔子,再也不去管家裡的生意,可以盡情的享受一下屬於自己的人生。」在她心中屬於她的人生顯然已經不多。
張揚嘆了口氣道:「小妖,你對自己的病情了解多少?」
「我知道自己的經脈和別人生的不同,這種應該叫天生絕脈,能活到現在已經是上天的眷顧。」
張揚道:「當初我在黑山子鄉的時候就已經聽你爺爺說起過你的事情,我對醫術有些心得,可是對天生絕脈卻有些束手無策,這段時間我一直在考慮如何醫治你,已經有了個粗略的想法,不過,也只能延緩你的生命,無法從根本上治癒。」
安語晨道:「張揚,其實你不必為了我的事情操心,你這樣幫我,我已經很感激了。」
張揚笑道:「別忘了,我是你師父,我過去一直在想如何重塑你的經脈,可是現在看來,難度實在太大,如果強行為之,恐怕會對你造成更大的傷害,所以我又想了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以氣養脈!」張揚提出以氣養脈的方法也並不是根治之術,安語晨的天生絕脈,並非是一種絕對意義上的絕脈,而是一種經脈錯亂,想要徹底根治,就必須重塑她錯亂的經脈,讓她恢復正常,可是安語晨已經二十歲,也就是說她已經適應了這樣的身體條件,假如突然之間強行改變她體內經脈的話,恐怕她的生命會結束的更早一些。張揚提出的以氣養脈,可以暫時緩解她的症狀,可是這樣做也有著極大的弊端,會讓安語晨體內經脈的錯亂情況越發嚴重,以後想要恢復,難度會更大一些。在缺少有效治療方法的現在,也只能用這樣的方法延緩她的生命。
安語晨道:「過去你教給我的那套打坐養氣的功夫,我也練過,開始的時候的確有些作用,可最近修煉的時候,檀中穴和志堂穴就會針扎般的疼痛,所以我不得不擱置了。」
張揚道:「早些睡吧,明天我幫你施針!」
安語晨點了點頭,輕聲道:「你也早些休息!」
張揚醒來的時候,天色仍然沒有放亮,他拉開窗簾,透過窗口隱約可以看到遠處海灣。香港人對風水都十分講究,安老的幾處豪宅都經過御用的風水師看過,聚財之地深水灣,香港島的來龍起於畢架山,分兩脈。一脈行龍降勢而至石澳;另一脈行龍至賽西湖經畢架山、渣甸山、布力徑而衝上聶高臣山。山形圓,五行屬土金形,可發富發貴,至深水灣成「青龍吐珠局」。
它的形局之美在於深水灣包護成約280度圓形海灘,熨波洲在面前關欄,形成聚氣藏風之所。又因深水灣灘頭附近山勢有力:高巨山、紫羅蘭山、金馬侖山、渣甸山都在深水灣的上面,山川雄偉巍峨,天馬文星、龍蟠虎伏、似象似馬、文筆劍印等狀隨處可見,正所謂「石間結奇穴,富貴自可來;石穴力雄偉,富貴天下聞;如得龍虎蟠,神聖稱象拱,如得象馬拱,財富比石崇」,深水灣氣足靈厚,結穴甚多,猶如遍地黃金,俯拾皆是,滿山財寶,取之不盡。
安志遠的豪宅正處在深水灣68號,古訣有云:「雙金聚寶金局,財富堪敵國」,安志遠的豪宅結穴在前頭金山腰之頭,正合此局。
自從安家位於淺水灣的大宅發生喋血滅門慘案之後,安志遠深居簡出,再不像過去那般好客,除了少數親信摯友以外,再沒有人受邀前來他的豪宅,能夠在豪宅入住者更是少之又少,張揚受邀在安家深水灣豪宅居住已經是上賓之禮。
張揚看了看手錶,現在的時間是凌晨四點半,不知是否初來貴地的緣故,張揚並沒有太多的困意,拉開玻璃門走了出去,卻見泳池旁,安老靜靜坐在輪椅上,雙目呆呆望著泳池,天空中仍然在飄著小雨,老爺子這樣的行徑多少顯得有些古怪。
張揚換好衣服,走出大門,來到安老身邊,低聲道:「安老,您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
安志遠沒有回頭,低聲道:「冷靜……」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