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宇很感激,田慶龍能夠這樣,已經顧及到他的面子。
田慶龍又提醒他道:「張揚那邊最好說一聲,這小子鬧事的本領可是江城第一!」
張揚原本並沒有想挑起這麼大的事情,他的目的只是想對付胡光海和刁德志,誰成想無心插柳柳成蔭,居然牽出了這麼多的事情,這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這個晚上睡得很安穩,胡光海嫖娼被抓,這件事足以讓胡光海身敗名裂,那個景區綜合管理辦主任十有八九是幹不成了。
李長宇是在第二天早晨給張揚打電話的,張揚還在上班的途中,一手握住方向盤,一手拿著電話:「什麼?」
李長宇的聲音顯得有些無力:「張揚,祥軍也是皇家假日的股東之一!」他知道張揚是個聰明人,對聰明人用不了說太多的話,稍加點撥張揚就應該明白。
張揚當然明白,李長宇的意思是讓自己不要對這件事窮追不放,他原本也沒針對皇家假日,只是覺著這件事來得有些突然,在他的印象中,李祥軍那種角色是做不出什麼大事來的,皇家假日這種大手筆的事情應該跟他扯不上關係,張揚道:「他越來越出息了,生意也越來越大了。」
李長宇咳嗽了一聲,用以掩飾內心的尷尬,兒子的事情讓他感覺到有些抬不起頭來。
張揚也沒有讓李長宇難堪的意思,他想了想道:「我就是看著胡光海不順眼,其他事情我不想管,也管不了。」他的這句話並不禮貌,對李長宇來說有些要挾的味道,可張大官人就是這個性子,我就是看胡光海不順眼,我想把他給弄下來,你總不能讓我白費這麼大力氣,皇家假日的事情我不跟著摻和,可你總得給我點表示。
李長宇道:「對胡光海這種生活作風糜爛的幹部,組織上絕不姑息!」放下電話,李長宇感到自己老臉發熱,自己半輩子經營的良好形象都被不爭氣的兒子給壞了。
秘書齊景峰敲門走了進來,他小心翼翼道:「李市長,剛才市委來了電話,說上午十點召開緊急常委會!」
李長宇皺了皺眉頭,緊急常委會往往都是發生特殊事件的時候才會召開,這次的緊急常委會是為了什麼?他馬上想到了皇宮假日的事情,可田慶龍的為人他清楚,既然答應了自己,田慶龍應該不會把這件事的影響擴大化,更何況這件事牽涉到的常委並不只是自己一個人,李長宇有些煩亂,他拿起齊景峰放在桌上的報紙,粗略瀏覽了一下,發現上面並沒有關於皇宮假日案情的報導,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齊景峰沏了一杯茶,放在他的面前,關切道:「李市長,您臉色不好,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李長宇搖搖頭:「我沒事!」
李長宇之所以如此心神不定,是因為他深諳紙包不住火的道理,有些事就算他想掩蓋,可仍然是無法掩蓋住的,比如皇宮假日的事情,儘管常委中有很多人想掩蓋住,不讓影響擴大化,可他們很快就發現,很多人並不是選擇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而是選擇落井下石。
代市長左援朝顯然是落井下石的一位,他不但知道了消息,而且對事情了解的很清楚,當天的發言也是從他開始的,左援朝道:「今天我向洪書記提議開這個緊急常委會,是因為咱們江城旅遊即將以全新面孔迎接八方客人之際,發生了一件讓江城人民蒙羞的事情!」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目光一一從李長宇、馬益民、袁成錫的臉上掃過,現場很靜,靜得讓人感到壓抑。
身涉其中的三位常委都已經感到,這次的風波避無可避,必須面對了。
田慶龍並不清楚這件事何以這麼快傳到了左援朝的耳朵中,從他的這句話來看,他對內幕了解的應該很清楚,田慶龍想到了公安局的內部,一定是內部有人向左援朝進行了反映,他微笑道:「這件事我本想在落實後向各位常委做個匯報的,既然左市長提起了,我還是把案情說一下。」他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不過介紹情況的時候避重就輕,他只是針對當晚行動的情況,對於幕後的股東並沒有提起,這是給在場的三位常委留面子。
田慶龍講完,市委書記洪偉基嘆了口氣道:「搞什麼?在江城市中心搞色情場所,什麼人給他們這麼大的膽子?古城牆老街風景區18號就要對外開放,八方賓客雲集,這種事純粹是給我們江城抹黑,一定要嚴懲不貸,絕不姑息!」
田慶龍當即表示:「洪書記放心,各位常委放心,我們公安系統掃黃打非的信念從未動搖過,相關涉案人員,我們一定會秉公處理,絕不徇私!」
代市長左援朝道:「我相信公安系統的辦案能力,也相信你們的公正,否則昨晚就不會成功端掉皇宮假日這個淫窩,案情上的事情,我不想過問,可是有幾件事,我有必要提出來!我們都知道,18號就是古城牆和老街全面迎賓的日子,這對江城旅遊而言是一件大事,對江城的發展來說也是一件具有里程碑意義的事情,這麼重要的事情,我們交給了理辦來負責,可笑的是,昨晚抓捕的嫖娼人員中,就有景區綜合開發辦主任胡光海!我不知道這種人是如何混到幹部隊伍中的,又如何得到的重用?」左援朝的這句話說完,他的目標所指已經十分明確了,想當初李長宇讓胡光海當景區綜合管理辦主任,只不過是權宜之計,怎麼都不會想到這件事日後會成為別人指責他的理由。
有一點李長宇是無法否認的,胡光海的景區綜合管理辦主任是他提議的,正因為如此,胡光海就得算他提拔起來的幹部,胡光海出了事情,證明他的眼光有問題。李長宇意識到,現在自己應該表態了,他咳嗽了一聲,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然後低聲道:「我在選擇胡光海擔任景區綜合管理辦主任的時候,對他考察的不夠,這件事情上,我負有一定的責任,我提議,對胡光海要嚴格處理,把他的事情在黨內進行通報,組織幹部學習,接受教訓,以免同類的錯誤再次發生。」
能夠坐在這裡開會的常委都不是普通人物,他們經歷了多少官場磨礪方才爬到今天的位置,李長宇一開口,所有人就意識到李長宇在轉移視線,他想把矛盾集中在胡光海的身上。
可是左援朝又怎會讓李長宇得逞,他拿捏出沉痛、激昂、正義感十足的表情,聲音凝重道:「有件事我說出來可能會讓很多人不舒服,可是身為江城的一名領導者,我又不能不說,皇家假日的背後很不簡單,據我目前掌握的確切資料,我們在場的常委中,就有三人的子弟有股份在其中!」此言一出舉座皆驚。
田慶龍身為公安局長,對內幕背景知道的清清楚楚,洪偉基提前已經知道了消息,他並不驚奇,李長宇、袁成錫、馬益民三人牽涉其中,他們當然不會驚奇,可其他常委卻是深感震驚。
人大主任趙洋林道:「我早就說過,我們的領導幹部忽視對兒女的教育,正是這种放縱,造成了他們心中特權主義泛濫,才引發出一系列不好的社會現象!」
組織部長徐彪道:「這是個普遍現象,看來我們整天說嚴以律己,這個己不僅僅是自己,還要把家人算上!」
田慶龍沒有說話,他已經意識到左援朝在利用這件事,左援朝想要打擊的對手就是李長宇,他要利用這件事讓李長宇一蹶不振,在江城人代會到來之前,徹底將李長宇這個對手擊垮,田慶龍雖然很同情李長宇,可事實上,左援朝現在的做法無可厚非,而且他的每一句話都從正義的立場出發,讓人無懈可擊。
袁成錫從頭至尾保持著沉默,他也知道自己的兩個兒子被牽涉其中,可現場還有李長宇,還有馬益民,他們兩人一個是常務副市長,一個是政協主席,天塌下來個高的頂著,輪不到自己。
馬益民也沒有說話,作為常委中年齡最大的一個,他分得清楚形勢,左援朝今天的炮火併不是衝著自己的,也不是衝著袁成錫,人家想打的是李長宇,他和袁成錫屬於無辜被牽連的,這種事說出來反而好,左援朝要的也不是非要把皇家假日往死里整,他的目的是讓李長宇難堪,讓李長宇抬不起頭來,讓李長宇在他的面前服輸,再也不敢跟他競爭江城市長。
李長宇望著左援朝,他的目光平靜依舊,可內心卻是波濤起伏,在眾人的注視下他慢慢站起身,然後做了一個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動作,他鞠了一個躬,很真誠的,深深地鞠了一躬:「我兒子,李祥軍是皇家假日的股東之一,這件事我會問清楚,我會給常委們一個交代!」他說完,轉身就向門外走去。
洪偉基沒有攔他,充滿同情的看著李長宇的背影。
馬益民的嘆息聲把他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馬益民也站了起來,他模仿李長宇的動作鞠了一躬,他雖然年紀大了些,可反應還是很快的,他要搶在袁成錫的前頭,他才不願做最後道歉的那個。
袁成錫也想站起來,可惜被老奸巨猾的馬益民搶先了,他有些尷尬的看著馬益民。
馬益民的目光卻沒有看他,充滿愧疚道:「我不知道我弟弟做過什麼,可是,作為他的兄長,我沒有能夠很好的監督他,讓他利用我的官職為非作歹,我深感慚愧,這件事,我會給各位常委一個滿意的交代。」說完他也退場了。
袁成錫心說,總算輪到我了,人家都表態了,我也得表表態,可他剛剛站起身來,市委書記洪偉基就揮了揮手道:「散會!」
袁成錫站在那裡,內心那個尷尬,心裡把洪偉基大罵了一頓,洪偉基,你他媽有毛啊,偏偏在我表態的時候,你散會,你搞什麼?老子哪裡得罪你了?
洪偉基的確不是針對袁成錫,他是覺著沒意思,常委們自己打自己的臉揭自己的短,有什麼意思?這種事忒沒勁了,左援朝跟李長宇斗,你們倆斗得有勁,我看著沒勁,你們誰輸誰贏干我屁事?洪偉基看淡了,他們兩人鬥來鬥去無非是為了市長的位置,雖然他心理上傾向於李長宇多一點,可左援朝勝出對他也沒有多少影響,我才是江城的一把手。
洪偉基雖然不想管,可別人並不這麼想,仍然有人要找他匯報,袁成錫就是一個,你在常委會上不讓我說,我私下說總行吧,人家都表態了,我必須要表態。處於這樣的心理,袁成錫來到洪偉基的辦公室,把自己兩個兒子也是皇宮假日股東的事情老老實實匯報了一遍。
洪偉基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散會傷害了袁成錫的自尊,他是無意,在他眼裡皇宮假日的事情算不上什麼大事。之所以會召開緊急常委會討論,是因為左援朝想利用這件事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洪偉基不想這件事鬧大,家醜不可外揚,最近江城的事情太多了,而且壞事居多,在領導看來,出了這麼多事,首先就是你這個一把手有問題,你沒有能力。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