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看了看施梅內德的臉色,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脈門,看了看他的舌苔,發現施梅內德的確是中毒的症狀,他轉向常凌峰道:「他們晚上吃了什麼?」
常凌峰把寫好的食譜遞給了他,張揚看了一遍並沒有任何異樣,他拿起鋼筆寫了一個方子,交給常凌峰道:「去買,煮茶給他們喝!」
此時院長左擁軍也趕了過來,他接過張揚開得方子道:「交給我吧!」
張揚所寫的是一種解毒湯的配方,幾名德國人原本中毒症狀就不重,吃了他的解毒湯之後,很快就恢復了精神,施梅內德十分奇怪。
張揚解釋道:「你們並不是中毒,是水土不服,蛇肉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吃的,你們的體內缺乏一種酶,這就是別人吃了沒事,你們吃了上吐下瀉的原因。這是過敏,不是中毒!」張揚也是信口開河,不過他一來到就用解毒湯把三名德國人治好,德國方面自然深信不疑,原本一場軒然大波被張揚給壓了下去。
張揚讓常凌峰送德國客人去貴賓觀察室休息,德國人離去之後不久,代市長左援朝也趕到了,他也是又驚又怕,假如任何一位德國客人在江城出了事情他都要負有連帶責任,左援朝指著曹正陽的鼻子痛罵了一通,曹正陽可謂是流年不利,在一連串的呵斥聲中迎來了新年。嘴裡始終在說著,所有食物都嚴格把關,應該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嚴新建道:「你口口聲聲說沒有問題,那麼這些德國客人怎麼會食物中毒的?」
曹正陽道:「可能水土不服,也可能是食物過敏,張主任剛才不是說了嘛!」他這會兒想起張主任來了。
第一人民醫院院長左擁軍道:「我已經讓化驗室加班檢驗,爭取早點查出原因!」
代市長左援朝來了一句讓曹正陽心驚肉跳的話:「不排除有人惡意投毒!」
事情居然讓左援朝猜准了,通過化驗,發現幾名德國人的嘔吐物中含有毒鼠強成分,不過含量很少,不至於造成生命的危險,事態陡然變得嚴重了,左援朝嚴令封鎖消息,第一時間把公安局長榮鵬飛找來,這件事已經構成了犯罪,必須要由公安機關介入。
想查出這件事並不難,當晚公安機關鑑證科就進行了取證,讓所有人詫異的是,當晚的飯菜中並沒有發現毒藥成分,追根溯源,問題竟然出現在招待用酒清江特供上。
工程機械廠廠長曹正陽得知這一消息,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自己總算不要背這個黑鍋了,他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道:「我早就說過,我們的飯菜不會有問題,我怎麼就沒想到是酒出了問題呢?當晚他們三個德國人喝得最多,我也喝了點,不過我沒什麼症狀!」
張揚打心底瞧不起這廝,剛才情況沒有明朗的時候,被訓得惶惶不可終日的狼狽相,現在一聽說問題出在酒上,頓時就變得底氣十足。
曹正陽大概是被壓抑太久了,這會兒表現的就有些過,他繼續落井下石道:「酒廠在搞什麼?這樣的酒都往外賣,以後誰還敢用他們的酒?」
張揚正想嘲諷他兩句,公安局長榮鵬飛已經聽不下去了,他淡然笑道:「一般來說酒全都是流水線生產,在一瓶裡面投毒的可能性不大,現在首先不能排除的就是有人投毒,你把當晚出席宴會的名單列給我,我要仔細排查。」
曹正陽愣了愣。
榮鵬飛又道:「鑑於這次案件的特殊性,我希望所有人都對這件事進行保密,如果這件事的內情被德國人知道,影響會極其惡劣,甚至會危及到江城以後的招商引資!江城的利益代表大家的利益,我希望大家要有全局觀。」
張揚點了點頭補充道:「德國代表團方面雖然有所懷疑,可是我已經讓他們初步相信這是一次過敏事件,畢竟他們來得十二個人中只有三人中毒。」他看了曹正陽一眼道:「曹廠長,你們的應變能力也真夠可以的,德國人倒下三個,你們就算裝也要倒下四個才行,現在好了,他們上吐下瀉,你們一個個安然無恙,德國鬼子心裡能平衡嗎?」
曹正陽雖然討厭張揚跟自己說話的口氣,不過也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正確。
副市長嚴新建道:「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只能考慮怎樣補救,力求把影響限制在最小的範圍內。」他看了看牆上的掛鍾,時間已經是凌晨兩點,不由得苦笑道:「這個除夕之夜真是難忘啊,大家也都累了,回去過年吧!」
張揚笑道:「嚴市長新年好!」
現場凝重的氣氛頓時緩和了起來,大家互相問候新年快樂。
張揚和榮鵬飛一起離開了公安局,榮鵬飛的家就住在不遠處的公安局宿舍,他並沒有選擇入住市委家屬院。
張揚把榮鵬飛送到家門口,然後從車後取出一箱清江特供:「榮局,拿回去喝!」
榮鵬飛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小子真是操蛋!」他還是把酒接了過來,並沒有馬上回家,問道:「你對這件事怎麼看?」
張揚道:「很簡單,這件事和酒廠的關係應該不大,他們沒理由專門在一瓶酒裡面下毒,我認為這件事和海德集團的考察有關係,有人想破壞這次合作!」
榮鵬飛眉峰一動:「不錯,只要查出當天晚上有誰,再查出當初安代集團合作是誰最積極,誰可能從中得到最大的利益,疑犯就會浮出水面!」
張揚和榮鵬飛分手之後,獨自一個人向住處駛去,雖然已經是凌晨,爆竹聲依然不絕於耳,張揚不覺想起過去,隋朝的那段時光似乎已經離他遠去。
張揚拿起電話,在手中把玩了一會兒,方才撥通了秦清的手機。
秦清的聲音透出幾分慵懶,她剛剛入睡沒有多久:「張揚,還沒睡?」
「新春快樂!」
秦清笑了起來:「你還在春陽?」
「沒有,一個人正開車行駛在江城的大街上!到你家門口了,本想給你爸拜年,又怕打擾他!」
「真的?」
「嗯,你什麼時候回來?」
秦清的聲音抑制不住激動:「我在家,我在江城!」
張揚猛然踩住煞車。
秦清穿好衣服就沖了出來,當張揚看到她窈窕的身姿出現在巷口處的時候,內心湧起難言的溫暖,他們同時向對方跑去,緊緊擁抱在一起,彼此的內心無比充實而幸福。張揚牽起她的縴手,帶著她進入吉普車中。
「去哪裡?」張揚低聲道。
「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秦清其實在年三十就已經返回了江城,她得悉張揚和楚嫣然在一起的時候,為了避免張揚分心,所以才謊稱自己要留在嵐山開新春團拜會。
只有在張揚的懷中,秦清方才能夠卸下所有的負擔和假面,才能夠真真正正做回一個女人。
秦清雲鬢蓬亂,一雙晶瑩的玉臂摟住張揚的脖子,星眸半舒,柔光誘人,張揚壓著秦副市長完美的嬌軀,微笑道:「你越來越懂得配合我工作了!」
秦清啐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她的嬌軀蠕動了一下,將張揚推了下去,纖長的美腿纏繞在他的身上,柔聲道:「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
張揚點了點頭道:「有些事可能是命中注定,就算我不想它發生,一樣會來到我的頭上。」
秦清道:「文玲的事情我聽說了,可能一切真的如你所說,當初你一手救了她,如今把她帶走的又是你!」
張揚道:「雖然乾媽沒有追究我的責任,不過我想她心裡一定不好受。」
秦清道:「文副總理夫婦都是通情達理的人,我想他們不會針對你!」
張揚道:「我不是怕針對,我是覺著對不起乾媽!」
秦清輕輕撫摸張揚的胸膛道:「放心吧,一切都會過去的。」
張揚道:「大不了我退出仕途!」
秦清道:「你捨得嗎?」
張揚微笑道:「有什麼不捨得,我要是退出仕途,就做你背後的男人輔佐你,讓你步步高升,平步青雲!」
秦清笑道:「你真的願意這麼付出?」
張揚道:「無論是心理上還是生理上我對你都毫無保留!」
「呸!」
「那啥……你就算官再大,也得老老實實在我下面!」
秦清美眸圓睜:「偏不,今天我就要好好欺壓你一番!」
一年之計在於春,春節對每個人來說都是一個嶄新的開始,杜天野一大早起來,先去給父親燒紙上香,然後去給母親磕頭拜年。
馮玉梅的情緒已經平復了下來,人在接受現實之後,心中的悲傷會沖淡許多。
她拿了個紅包給杜天野,拍了拍床邊道:「天野,你過來,媽有話想對你說!」
杜天野應了一聲,在母親身邊坐下。馮玉梅握著兒子的手,久久凝望著他的面龐,足足端詳了兩分鐘,方才低聲道:「天野,知道你這個名字的意思嗎?」
杜天野搖了搖頭。
馮玉梅道:「你爸爸和媽媽相識於天津的那場平津戰役,他們都隸屬於東北野戰軍,為了紀念他們的這份記憶,所以才給你起名為天野!」
杜天野內心劇震,他從母親的語氣中已經覺察到了什麼,可是他又不敢相信,自己已經三十八歲了,難道……馮玉梅點了點頭道:「我和你爸爸並不是你的親生父母,你不姓杜,你姓陳,你媽媽是我的好朋友邱敏,你爸爸是陳崇山!」
杜天野被這突然的消息震驚了,他木呆呆的坐在那裡,握著母親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馮玉梅道:「天野,時代造就了你們家庭的悲劇,你母親因為有台灣背景,所以她不想連累你的父親,在已經知道懷有身孕的情況下還是選擇離開了你的爸爸,她去了北原,生產的時候,因為難產離開了人世,你楚叔叔把你交給了我們照顧,你爸爸當時處境很差,老楚又聯繫不上他,所以把你送到了北京,交給我們兩口子照顧,我們這麼多年一直保守者這個秘密,害怕這件事會對你造成傷害,如今你爸爸已經走了,年前我們去江城的時候,就想撮合你和老陳父子相認,沒想到……」說到這裡,馮玉梅的眼圈又紅了。
杜天野已經相信母親所說的話,他只是仍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哽咽道:「這麼多年,為什麼要瞞著我……」
馮玉梅道:「我們想你健健康康的成長,再說我們一直都聯繫不上老陳,他也始終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你這個兒子,直到楚鎮南和他相見,才把這件事說了出來,天野,別怪你爸爸,他愛你的媽媽,愛你,這麼多年他一直生活在痛苦和懷念之中……」
杜天野用力咬住嘴唇,竭力控制不讓眼淚掉下來。他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陳崇山見到自己的時候表現會如此失常,為什麼自己和他之間始終有說不完的話,父子連心,血脈親情無法改變。
馮玉梅道:「孩子,這世上你還有親人……」她忍不住落下淚來。
杜天野跪在她的面前道:「媽!你永遠是我的好媽媽!」
母子二人抱頭痛哭。
文國權夫婦在這時候前來拜年,在過去每年文國權夫婦都會過來向杜山魁夫婦拜年,這是一種禮貌,也是兩家關係的驗證。今年兩家發生了劇變,可文國權斟酌再三,仍然決定前來給馮玉梅拜年,他要用這種方式表達對杜家的歉意。
馮玉梅眼圈發紅,可是臉上卻帶著微笑:「文副總理,慧寧,你們來這麼早,快請坐!」
杜天野向文國權道:「文叔叔新年好,羅阿姨新年好!」
文國權笑了笑,和羅慧寧在沙發上落座,文國權關切道:「嫂子,身體還好嗎?」
馮玉梅點了點頭道:「還過得去!」
雖然馮玉梅母子表現的很客氣,可文國權夫婦還是從這種客氣中感到了生分,文國權道:「嫂子,我們今天是特地來給你拜年的!」
馮玉梅道:「難得你們每年都記得,今年家裡出了事情,不然天野早就過去了。」
文國權道:「對不起,嫂子!」
馮玉梅搖了搖頭道:「過去的事情全都過去了,咱們誰都別把不開心的事情擱在心裡,老杜活著的時候,經常說,人要往前看,我們也應該往前看!」
文國權點了點頭。
馮玉梅道:「我知道,大家心裡最近都不好受,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希望咱們這新的一年裡越走越順。」
羅慧寧陪著馮玉梅說話的時候,文國權和杜天野來到外面的花園中,文國權望著花園內的盆景,不由得感慨道:「這些盆景該修理了!」
杜天野道:「爸爸生前最喜歡擺弄他的這些盆景,現在他走了,這些盆景也失去了昔日的風骨,我也沒有時間侍弄它們。」
文國權道:「天野,我一直都想對你說聲抱歉,是小玲對不住你!」
杜天野淡然笑道:「文叔叔,我現在已經想明白了,這件事我也有責任,不過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我也會接受現實。」
文國權道:「你能這樣想就好,希望這件事不會影響到你的工作!」
杜天野道:「後天我就會返回江城,重新走上我的工作崗位。」
文國權微笑道:「很快你就會發現,工作是減輕痛苦的最好方法。」
德國海德集團的三名代表喝下張揚的解毒湯之後,第二天又精神抖擻龍精虎猛,因為除了他們之外其他人都沒事,所以他們也開始相信這次是因為過敏了,德國人有一個好處,他們把生意和其他事情分的很開,雖然發生了這件事,仍然沒有影響到他們對工程機械廠的考察。
施梅內德對企業的各方麵條件還是很滿意的,其實海德集團一直都想在中國設廠,也考察過,不過並沒有找到合適的地方。江城工程機械廠很符合他們的要求。
德國鬼子的辦事效率很高,春節當天,十二名代表就分頭進行考察,為此,江城工程機械廠不得不決定加班,還原平時最真實的生產狀況。
代市長左援朝特地在春節中午招待德國代表團,有了昨天的經歷,今天在飲食上把關格外嚴格,招商辦副主任肖桂堂也早早的過來幫忙,只是張揚沒有過來,左援朝忍不住問道:「張揚呢?他可是喝酒的主力!」
肖桂堂道:「不知道,要不我給他打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