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允知意味深長道:「每個人都是這樣,你為了雲安,我為了平海,但是我們都是為了中國,我們要秉著公平公正的原則來處理這件事,我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事件的相關責任者,喬書記,事情既然發生在平海,我就會負責到底,我會給死難者家屬一個滿意的交代。」
喬振梁聽出了顧允知的言外之意,事情是發生在平海的,人家不需要自己的干涉。喬振梁道:「我贊同顧書記的說法,我希望我們能夠協同處理好這件事,早日讓死者入土為安,讓生者從悲痛中解脫出來!」
顧允知道:「這件事的確需要我們雙方理性的協同合作,不然只會讓事件進一步計劃,對雲安,對平海都沒有任何的好處。」
喬振梁怎麼聽都是顧允知在敲打自己,他心頭很不爽,開始後悔給顧允知打這個電話了,這正是他不如顧允知老道的地方,作為受害者的一方,他本該占據主動才對,而顧允知以守為攻,穩紮穩打,步步緊逼,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完成了攻防轉換,薑是老的辣,顧允知果然名不虛傳。
平心而論,喬振梁也存在借著這件事在平海立威的打算,此時他方才意識到,顧允知還沒有退,他在平海一日,平海就輪不到別人說話,哪怕是他也不例外。
顧允知的進攻並沒有就此結束,他平靜道:「振梁同志,泰鴻俱樂部方面行賄裁判的事情已經落實,我希望你們可以徹底調查這件事。」
喬振梁道:「顧書記,我是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人,泰鴻俱樂部方面我會派人跟進!」
顧允知點了點頭,和喬振梁又交換了一些看法方才掛上電話。
一直旁聽的劉艷紅親耳見證了省委書記的強勢,她慶幸遇到這樣的領導,顧允知是個有擔當的人,同時他的頭腦極度清醒,他尊重事實,而不是因為發生重大事件,而匆匆處理,抓幾個事件的相關人員應付一下,對公眾作出交代,草草了事。
顧允知道:「小劉,你剛才說專家認定工程安裝方面不存在質量問題?」
劉艷紅道:「應該不存在問題,我省建築專家已經論證過,但是這並不代表著我們能夠推卸責任,體育場翻修工程存在著非法轉包的問題,新宏建設根本沒有施工資格證,體育場翻修工程的承包商梁成龍明知他沒有施工資格證,仍然將工程轉包給他,全都是利益驅動!體委主任惠敬民的兒子惠強在其中起到了穿針引線的作用,而新宏建設的劉海軍又是惠敬民的親侄子,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中肯定存在著極其複雜的利益關係!」
顧允知道:「小劉,相關人員一個都不可以放過,但是要掌握技巧,現在的板子要打在明處,要讓人心服口服,如果在這種關鍵時刻,挖得越深,越會落人口舌。」
劉艷紅明白顧允知的意思,在這個敏感時刻如果追查到底,只會將矛盾的焦點聚集在平海方面,這對平海顯然是不利的,顧允知並非是要縱容包庇這些人,而是要秋後算帳。
劉艷紅道:「泰鴻俱樂部存在著相當大的問題,可是泰鴻俱樂部經理高勇已經站出來主動承擔了全部責任,目前案件仍在審理之中。」
顧允知道:「你有什麼看法?」
劉艷紅道:「我們調查組內部交換過意見,以高勇在俱樂部的身份地位他是不敢做出這樣大膽的決斷的,他的背後一定有人指使,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策劃賄賂裁判的人極有可能是俱樂部經理趙國梁,我們查到趙國梁在戰前動員上曾經流露出要用一場勝利給他的父親祝賀生日!」
顧允知點了點頭:「趙永福!」
劉艷紅道:「泰鴻集團董事長趙永福!」
顧允知道:「你們儘量想辦法讓高勇說實話,只要他開口說實話,如果這件事真的和趙國梁有關,我想事情會簡單很多!」
劉艷紅道:「張揚正在審問他,他說有辦法讓高勇說實話!」
張揚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大吼道:「看清楚沒有?」
高勇嚇得哆嗦了一下,他把那份材料放下:「你不必費盡心機了,行賄的是我,我認罪!」
張揚起身緩步來到高勇面前,雙目盯著高勇的眼睛:「我倒是蠻欣賞你的,有個詞怎麼說的呢?叫愚忠,你對趙國梁就是這種吧?」
高勇強裝鎮定道:「你不要誤導我,在我的律師來之前,我不會回答你的任何問題!」
張揚冷笑道:「律師,律師頂個屁用?我沒跟你談法律,這裡也不是談法律的地方,我代表紀委,代表4.17調查組調查這起慘劇的緣由,高勇,你嘴巴很硬,如果你是義氣或者是愚忠,我佩服你,你也算得上一條漢子,可如果是別人威脅你,或者利誘你這樣說,你就是一傻逼!」
高勇冷冷道:「你罵我的每句話,我都會向有關部門投訴!」
張揚笑道:「有關部門管不了我,從我進入體制內開始,我就是這種工作態度,就是這種工作方法,我能夠平平安安的走到現在,就證明有關部門不但不反對,而且很贊成,我有很多種方法可以讓你說實話,我選了最溫柔的一種,現在講究人權,講究人道,嚴刑逼供那些事兒離咱們很遠,咱們也不屑於那麼干,高勇,我挺可憐你的,你覺著認罪之後,所有事情就到此為止了?大不了給你一個行賄罪,最多判個三五年你就能出來?」
高勇沒說話,鼓足勇氣和張揚對視著。
張揚道:「做夢去吧,我給你看得這份材料不是偽造的,專家組論證的結果是,球迷騷亂才是造成看台坍塌的主要原因,這麼多條人命,總得有人擔待,常言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的行賄罪跟這件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根據我的經驗,你至少是一無期!」
高勇大叫道:「你少嚇唬我,球迷騷亂跟我什麼關係?」
張揚冷笑道:「你雖然沒有直接殺他們,你卻是這起球迷騷亂的直接製造者,你不是有種嗎?你只管承擔,31條人命,你擔得起嗎?無期還是輕的,搞不好會被槍斃,你兒子才一歲吧,這么小的孩子就要失去父親,這是怎樣的殘忍,是不是有人答應你,只要你承擔下來,你的家人由他照顧?我想問你,就算他能夠給你家人金錢,他能給他們感情嗎?能給你兒子父愛嗎?」
「別說了!」高勇額頭上全都是冷汗。
張揚嘆了口氣道:「我懶得跟你玩心理攻勢,你想當犧牲品,我成全你,對我而言事情完全可以就此結束,罪魁禍首已經找到了,我把你和那個朱毅繳上去就全部結束!可是我真可憐你……」張揚搖了搖頭,拿起那份材料:「高勇,你不為自己考慮,也應該為家人考慮,我言盡於此,至於最後做出怎樣的選擇,全都在你自己了!」
張揚說完向門外走去,走了兩步,他又折回頭來,從懷中掏出一張照片放在桌面上。
高勇垂下頭去,卻是他和妻子抱著兒子滿周歲的照片,看到妻子溫柔的笑靨,看到兒子天真無邪的笑容,高勇的內心宛如被子彈突然擊中了,他的血液隨之而凝固了起來,然後他的勇氣隨著內心無形的創口迅速被抽離了出去,他捂住面孔,指縫中淚水已經滾滾涌了出來。
張大官人恰到好處的說了一句:「你兒子真可愛!」這廝問詢的技巧已經登上了一個全新的高度,不用針扎不用點穴,不用給對手皮肉之苦,單單是心理攻勢就可以瓦解對方的防線,這才是張大官人的高明之處。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