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眼,朝辭啼看明白了,戲弄他的。
「我的錯,望陛下原諒。」坐直身子,他不亂看奏摺,只看人。
燈火跳動,已至深夜,花無凝摁了下眼角,再度拿起一本奏摺,看著看著眼睛就合上了。
頭往桌上倒去,下一瞬朝辭啼的手就墊在了桌上,花無凝這才沒與冰冷的桌面相碰。
輕輕將人攬在懷裡,朝辭啼不免皺眉,抱起她到床榻上,拉過被褥蓋在她身上,順便摸了下她的脈。
比之前有勁,沒什麼問題,遂鬆了口氣。
捏好被子他起身要走,手卻一暖。
「別…走。」
朝辭啼看向手掌,被花無凝抓住了一半,捏得還不輕。
心起漣漪,反握住她的手,蹲下身,輕柔摩挲,「別讓誰走?」
靜悄悄無人應,他也不著急,安靜等著。
等了很久,等到朝辭啼都快以為自己誤聽了,他又聽見了呢喃聲。
「朝辭啼…,別走那麼急。」
「為什麼呀?」朝辭啼湊近看她,卻發現她似乎困於夢魘,抓住他的手更用力了。
「我…害…怕。」
我害怕
短短三個字輕若羽毛,卻如同一根長針一樣刺穿了朝辭啼的心,他不禁顫抖著睫毛,哽咽喉嚨。
是啊,她得遭受怎麼樣的折磨才從一個矜貴張揚的大小姐變得如此謀於心算,精於計謀。
其他人不能懂,他怎麼能不懂?
她那樣驕傲的一個人,陷於囹圄之時,身旁一個幫她,保護她的人都沒有,她得多害怕,多無助,多難受。
他怎麼就沒發現了,沒去深究,白白讓人受苦呢?
這可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居然在他眼底下受罪,真是…真是…太不應該了!
她說得沒錯,他真的該死!
萬死難辭其咎!
「對不起。」朝辭啼嘶啞著聲,親昵而語:「沒有下次了。」
永遠也不會了。
重新將人攬入懷中,抱起坐回案台前,細心用被子圍住她,他開始幫忙處理她沒看完的奏摺。
新帝登基政務總是繁雜的,其餘皇帝都會有人輔佐在旁,唐允維在位時李太傅幫襯在側。
到了花無凝,愛自己一個人受著。
挑選著將簡單甚至是毫無用處的奏摺批完,另外重大決策的奏摺放在一旁,等著花無凝批
閱。
等他做好這些,忽而發現了她之前批改的有關流民的奏摺,「殺」字旁邊多了一旁小字:貪污頭目殺,同夥抄家。流民收納入春汛堤防建造,為其安身立命。同夥者並於其中,以罪定行,以行定罰。
看完後朝辭啼欣慰地點頭,他就知道花無凝做事滴水不漏。
只是,關於春汛的奏摺,她似乎並沒有批閱而是放在了…
朝辭啼瞧了下自己放著的那堆重要的奏摺,又將流民奏摺放下,這份奏摺下面還有好幾本奏摺,皆有批註,但都會提到另外一樣事。
看完所有的奏摺,朝辭啼低頭看懷中睡得安好的花無凝,遂將事先分出來的重要奏摺重新翻開,在上面批註。
燈火葳蕤,投下光影,靜謐安然,詳和又恬淡。
朝辭啼一邊批閱奏摺,耳邊會傳來花無凝深深淺淺的呼吸聲,懷中一片溫暖,她竟然也沒有亂動。
起先還有些魘住的神情早已不知所蹤,她靠在朝辭啼懷裡,顯得寧心又愜意,唇邊帶有一抹淺笑,身上蓋著柔軟的被子。
而被子之下,朝辭啼的手掌上,捏著一隻玉手,十指相交,緊緊扣在一起。
翌日暖陽拂照,雀鳴聲響,花無凝緩慢睜眸,溫熱之感太過於強烈,花無凝抬頭一看,是朝辭啼。
她又被朝辭啼抱在懷裡,還是一晚上。
打量了四周,是在寧心殿,並沒有回梧棲殿。
昨夜他們在寧心殿內歇息的。
花無凝轉悠眼再看回朝辭啼,覺他有清醒的跡象,眼神一冷,忙摸上他的脖子。
「醒了?」朝辭啼一睜眼就看見眸光冷然的花無凝。
「昨晚?」花無凝手底微微用力。
朝辭啼難受地輕笑,徐徐解釋:「昨晚陛下批閱奏摺太累了,睡了過去,我見不得陛下受冷,逾矩抱您先休息了。」
「誰讓你多事的。」花無凝放過他的脖頸,掀開被子從床上起來,去看奏摺如何。
朝辭啼緊隨其後,站在旁邊,看她翻閱。
「你乾的?」花無凝隨便看了一則,移目於他。
「沒有。」朝辭啼規矩站著,面含笑意。
「嗯?」花無凝置下奏摺,「真的?」
「假的。」朝辭啼不再否認,「我看的,陛下要罰就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