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修捻著手中的棋,思慮許久後,沉聲道:「陛下,微臣以為,陰陽冊一事為小。」
蕭應懷:「那何為大?」
陳修走了一步。
「秦孝源是扎在汾州的暗瘡,暗瘡已拔,獨留坑洞潰爛流膿,依臣之見,汾州才是真正需要刮骨療毒的地方。」
蕭應懷兀的輕笑一聲,手中棋子落下,卻是殺意極重的一步。
「陳卿深得朕心。」
……
六月初,宋儉從宮德福那裡得知他們要到玉山行宮避暑了。
宋儉問玉山行宮在哪。
宮德福:「玉山行宮自是在玉山呀,京城以北,車馬行個十日半月就到了。」
宋儉:「噢噢噢!」
玉山就在北邊,而宋儉還不知道,緊鄰玉山,嵊關以東——
那地便是汾州。
第55章 和兄長住一間
皇家避暑每年都是極浩大的一場陣仗, 從京城到玉山,單騎馬日夜兼行不過三四日的路程,但皇家儀仗隊人數眾多, 加之一路賞山玩水, 少也得十幾日才能到玉山。
一部分隨行的大臣倒樂得自在, 他們坐在自家府里的馬車上, 悠悠的扇著扇子。
胖大臣的車簾掀了上去,忍不住開始吟詩作賦。
身後跟來一輛馬車, 車內是一麻杆似的瘦大臣, 他探出頭去:「老馮,逆可憋作詩了。」
胖大臣睜開眼:「本官又礙著你了?」
瘦大臣抬抬下巴:「逆瞧瞧, 人介個嘛都擱陛下身邊兒帶著呢。」
胖大臣掏掏耳朵也探出頭,先說了句:「你這口音怎麼還越來越重了。」
說完才拿把手擋著光朝前看去:「你倒是光說, 也不看看陛下身邊待著的都是誰,湯大人高大人徐大人,還有那新上任的陳修,天子近臣豈是你我可比的,好好休息吧你。」
胖大臣心態穩如老狗, 又靠了回去。
只剩瘦大臣瞧著前方天子鑾駕空焦慮:「哎呦呦, 逆說咱不主動些些,趕明兒個陛下把咱都忘了……」
瘦大臣並不知道, 此時的天子鑾駕中空無一人。
鑾駕外緊跟著的幾位近臣一臉嚴肅,偶爾轉頭朝鑾駕中匯報著——
飛花令。
幾人騎著馬,一絲表演痕跡也無。
徐羨:「不知近水花先發。」
陳修:「出門俱是看花人。」
湯淶老胳膊老腿的,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一叢林木千萬花……」
另一邊,一條向東的官道上,一輛樸素的小馬車正在慢悠悠的行駛著。
駕車的車夫嗓音尖細, 絮絮叨叨:「……哎呦,您說您這是何必呢,這樣的條件如此舟車勞頓,您派些欽差下去不也是一樣……」
「宮德福。」
馬車內的嗓音沉沉的,含著一絲警告。
宮德福:「……」
宋儉在宮德福右邊坐著,他慢悠悠甩著兩條腿,聽完立馬回身說道:「錯啦錯啦,不能這麼叫,德芙公公現在是我們的老爹爹。」
宮德福靦腆的翹翹手指:「這老奴怎麼好意思呢。」
宋儉趕緊把他的蘭花指摁下去:「手指也不能翹了,會被人發現的。」
宮德福:「老奴記得……啊呀這死嘴。」他拍了自己一下:「我記得,我記得。」
宋儉:「嘿嘿。」
蕭應懷正在翻看手中的一沓紙卷,那上面有些是圖紙,有些密密麻麻是字,但無外乎都是關於汾州的。
馬車平穩的駛了一段路。
宋儉問:「我們還有多久能到汾州呀?」
宮德福笑了聲:「咱們剛出京城地界,就算是快馬加鞭,到汾州也且得走個五六日呢。」
宋儉:「噢。」
宮德福又想起什麼,對著馬車內說:「若陳大人徐大人他們到了汾州與我們匯合,那老奴不如先尋人置辦些地產,屆時也好有個地方落腳。」
蕭應懷:「尋常院子就行,別太惹眼。」
宮德福應了聲:「誒,是。」
汾州地偏西北,離京城越遠風景越迥異,宋儉剛開始還老實在馬車前面坐著,到後面時不時便跳下去一陣。
宮德福邊駕車邊回頭,笑眯眯的瞧著少年編草環摘野花,慈愛的說道:「咱們宋大人到底還是孩子心性。」
蕭應懷掀起帘子朝外瞥了眼。
少年剛把編好的草環戴到頭上,手裡摘了把野花,衝著他揮了揮:「嘻~」
蕭應懷放下了車簾。
宋儉亂七八糟又摘了好幾朵,拿好便追著馬車跑去,他嗖一聲跳下去,掀開帘子一探頭:「陛下!花!」
蕭應懷看了眼花,移開視線又望向了他:「進來。」
宋儉拿著花,呆呆的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