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巷子裡又跑進來一個公差,一路跑到璃音和搖光跟前,喘著氣道:「這位姑娘,還有這位公子,你們二位是目擊的證人,還請隨我去縣衙走一趟。」
荀家娘子還沒見著,卻要先去見縣老爺了。璃音忽然就想起那個拖她蹚進這趟渾水的小丫頭來,四下里一望,卻早已不見了她的蹤影。
到得縣府衙門,知縣早已升了堂,只見堂下正跪著兩個人,那偷漢的婦人跪在左邊,那砍人的赤膊漢子楊肅跪在右邊。
原來那婦人喚作楚雁兒,丈夫陳天財常年在外行商,久不歸家,她春心難耐,就偷偷摸摸與家中一個姓陸的小廝苟且起來。
那楊肅是陳天財拜把子結交的義弟,受大哥託付,時常來家中照拂兄嫂一二,漸漸地就瞧出了些端倪。他有些武藝在身,昨夜裡便偷偷翻牆去到大哥家中,這才終於叫他撞破了姦情。他大為不忿,於是今日一早就攜了鋼刀,埋伏在後院小門,只等二人一出來,就上去一頓亂砍,要殺了這對姦夫淫/婦,替大哥出了這口惡氣。
當下這二人你一言我一句,一個捏緊拳頭告殺人,一個粗著脖子告通姦。那知縣按著眉心,問璃音和搖光各要了證詞,知那兩人告的都不是作假,就喚來公吏,將兩人都用枷來釘了,先監在牢里,過日再判。
出了縣衙,已過了正午,街邊有小販吆喝著賣本地特產炸魚乾。璃音被那香味勾動,買了一袋,抱在懷裡,往嘴裡塞上一條,一口咬下去,滿嘴鮮香酥脆,驚喜地「嗯」了一聲,又去袋中拿出一條,送去搖光嘴邊:「慕公子,要不要嘗嘗?」
她在外不便喊他「神君」,便也學那守橋人,喚他作「慕公子」。
見他搖頭,璃音也不強推,轉手就把那條小魚乾塞進了自己嘴裡,嚼了一會兒,笑道:「原來你不愛吃魚?我真好奇你那一百個忌口究竟都有哪些?聽說你還列了個單子,不如哪天也拿來給我瞧瞧,我也好知道什麼吃的能往你嘴裡送。」
「倒不是不能吃魚,只是吃不了這些油炸的。」搖光看她折著封了袋口,就把那紙袋子接過,替她提在手裡,輕笑,「那單子我殿中多的是,只不過也沒什麼人當真罷了。」
璃音輕輕拖著長腔「嗯」了一聲,點點頭:「不愛吃油炸啊……」
並肩與他安靜在街上走了一會兒,想起方才一起下獄的兩人,又道:「也不知今天這案子會怎麼判?」
搖光神色淡淡,語調也淡淡地道:「殺人者償命,自古哪裡都是如此。」
璃音側眸向他看去一眼,就見那裝小魚乾的油紙袋子被他提在手裡,正隨他慢悠悠的步子,也一下前、一下後地悠悠晃著。
不愧是上慣了戰場的,口中明明說的是生殺大事,語氣卻無一絲起伏,仿佛說的是「今晚吃什麼」一樣,甚而還清懶邁著兩條長腿,走出了一派歲月靜好的架勢。
璃音默默轉回眼來,續嘆道:「殺人者固然償命,但那偷情的楚娘子,也不知此處律法是如何處置了。」
對於背叛了丈夫的婦人,不說官方的律法,就是民間有些私刑也可怕得很,什麼浸豬籠,騎木驢,也不知哪一樣會落去她的身上。
靜默良久,璃音忽偏過頭,好奇地問道:「慕公子,若是你的妻子不聲不響給你戴了綠帽,你會想要如何處置她?」
搖光想也未想:「若我不再是她心上第一等的人,她便也再算不得我的妻子,我應該會讓她離開。」
璃音微有些訝然,看他平時脾氣那麼大,菜里多放一根蔥都要對廚師耿耿於懷那麼久,不想對待感情倒挺豁達。
但真有人能如此拿得起放得下嗎?
她不禁追問:「但若她仍是你心上第一等的人呢?你也甘心就這樣放她離去嗎?」
手裡晃悠的紙袋一頓,搖光微微頓步,璃音便也停下腳步看他,正撞上他黑靜靜向她望來的一雙眼:「我要麼就做她心上第一等的人,要麼就什麼也不做。」
說罷,那紙袋子便又隨他重新邁開的步子,也重新晃悠起來。
璃音在原地微怔了會,看他兀自走得遠了,忙提步跟上,只在心裡想道:「他說到底還是個有傲氣的,只肯做別人心尖尖上的人,若是被排去了第二名,就寧可當做不認識的。只是世間男子有幾個人有他這份驕傲,那陳天財還不知要如何折磨楚娘子了。」
正替那婦人悵惘間,忽聽得身後有人喊道:「夏姑娘!慕公子!」
第21章
璃音回頭,見是守橋的高大哥,原來他本來要湊去衙門口瞧熱鬧,卻因著要把荀二送回家,來得遲了,人群早散了,正好路上見著他二人,就追了上來,說道:「可是湊巧,在這遇上了,正好就同我回去,我帶你們去見見那荀家娘子。」
璃音和搖光自是隨了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