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光看著眼前璃音一張被手忙腳亂抹成小花貓、卻渾不自知的小臉,看了半晌,唇角微不可見地揚了起來:「老師這是在臉上作畫麼?」
實在看不下去似的,輕輕撥開她亂動的手,重新拉了袖口替她擦拭起來。
璃音只覺得渾身發熱,尤其是麵皮,燙得尤為厲害,她有些心慌,喉嚨也有點干,肯定是體內的龍化之症沒有清除完全!
但有一件事,卻被她在手忙腳亂間全然忽略了,那就是她和搖光,似乎都完全忘記了淨體咒的存在。
「璃音仙子?」
璃音本就被搖光的袖口惹得臉熱心慌,這時忽然聽見背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喚她的名字,又聽著明顯不止一個人來的腳步聲,明明沒有做賊,卻沒來由地一陣心虛,一個閃身,就躲去了搖光身後。
搖光看清來人,眉心稍向下壓,嗓音裡帶著幾分被打攪的不悅:「錦雲仙子……還有這位仙君,何事到訪。」
被搖光稱呼為「這位仙君」的商月無聲地捏了捏指骨。
璃音下山這幾日,他向司命借過好幾次窺塵鏡,他每次看到這兩個身影站在一起,就莫名煩躁,每每看了一會兒,就要翻過鏡子蓋在桌上,但隔了一會兒,卻又忍不住拿起鏡子再看。
而這位神君方才在做什麼,又是用怎樣的目光看著他的阿橫,他都瞧得一清二楚。
這算什麼。
阿橫是因為他,才對自己說出了那樣拒絕的話麼。
他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早就相識了。
他只知道,如果是那樣,只會顯得他這幾年對阿橫小心翼翼的追逐,更加像個笑話。
錦雲見搖光神色不善,心知這位神君的脾氣可不是好惹的,忙躬身拜禮,解釋來意:「我們適才聽到神君殿中有些動靜,只當神君與璃音仙子赴旨下屆,尚未歸來,恐怕殿中出了什麼意外,故而和商月仙君前來探望,不想神君已經歸府,小仙冒昧闖入,還望神君和仙子勿要見怪。」
果然是錦雲和商月來了!
璃音躲在搖光身後,聽著他們這番對答,想著剛才究竟是什麼動靜把他們給驚動了,該不會就是她臉朝下、砰地砸在泥地里的那一聲響吧?
她默默瞪了一眼正嚴嚴實實擋在自己身前的挺拔背脊。
都怪這人,沒事把畫掛樹杈子上幹嘛!
搖光聽完錦雲的說辭,冷淡的眸光似劍,掃向兩位不速之客,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既然無事,你們現在可以走了。」
錦雲暗暗在心裡鬆了口氣,至少這位神君說的是「可以走了」,而不是「可以滾了」,說明他現在的心情還不算太差,忙再次躬身行禮:「神君萬安,小仙這便告辭,不再叨擾了。」
說著拉一拉商月,示意他趕緊跟著自己一起離開。
商月指捏成拳,卻沒有跟著動作。
他自從踏進這方小院,就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視線一直死死鎖著搖光,仿佛要穿透他的身子,直盯去他身後躲著的那個人身上。
阿橫,你如今連看都不願意看我一眼了麼?
璃音此刻躲在搖光清俊的背影裡面,卻正掰著指頭,算著和錦雲仙子的相遇:她前世今生加起來,一共只和錦雲仙子見過四次,每次出現在她面前的形象都十分要命,不是面無人色、脖子上染著兩個血手印,就是灰頭土臉、渾身沾滿了泥點子。
算到此處,她不禁要捶胸頓足,自覺在錦雲仙子面前已經毫無形象可言了,頓時大為泄氣,瞪著眼前這一堵寬厚的背牆,就生無可戀地默默把腦袋往上一撞。
搖光感到背上一顆圓溜溜的小腦袋抵了上來,劍眉微揚,眸子裡的不善散去幾分,忽然開口,把正要抬腳轉身的錦雲叫住:「二位既然來了,不如留下陪我賞一幅畫。」
說著抬手輕揮,衣袖帶起一陣涼風,就將萬壑千山圖迎風展了開來。
「賞畫?」
錦雲腳步一頓,眼皮跟著一跳:這位神君什麼時候有這樣的好脾氣了?還邀人賞畫,這畫不會是藏著什麼酷刑的惡作劇吧。
但神君相邀,她也只好硬著頭皮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