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你的本體長什麼樣?」陸雨澤一邊問一邊觀察著紀明溪的反應,想著如果紀明溪心情很不好的話,他就主動撤回所有的問題然後閉嘴裝死。
然而,聽到這個問題,紀明溪既沒有表現得很激動,也稱不上平靜,他用一種相當複雜的眼神看了陸雨澤一會兒後,淡淡地回了句:「你沒必要知道。」
陸雨澤也好,世人也好,鬼王軍團里的新成員也好,都只要記住他光鮮亮麗的樣子就好。
那個狼狽的,骯髒的,渾身是血,遍體鱗傷的他,只存在於他絕望的過去,以及破碎的內心深處,是他永遠也忘不了的夢魘,也是他至今仍然存在於世唯一的理由。
身為一國皇子,他給不了他的子民一個幸福的家,至少,給不算壞的鬼怪們提供一個容身之所。
紀明溪翻了個身躺在陸雨澤身邊,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再說:「你就沒想過當面說破我的身份後被我當場弄死的可能性嗎?」
「想過。」陸雨澤坦然回應,「但是你寧願冒著暴露身份的風險也要把作惡的鬼怪找出來殺掉,我覺得這樣的你應該是不會因為我識破了你的身份就對我下殺手的,反正我願意賭,而且,似乎賭對了?」
「說不準呢,鬼怪都是相當任性的,可能我今天放了你,明天就後悔了。」
「那就明天再說。」陸雨澤轉身抱住被子,閉上眼睛。
身上的異樣完全消失了,即便清楚地知道整個房間都充斥著鬼怪留下的靈魂痕跡,即便清楚地知道身邊躺著的這隻鬼怪實力遠在自己之上,也沒有感覺到絲毫不適,甚至有那麼點安心。
因為他知道紀明溪不會傷害他,甚至不會讓其他的鬼怪傷害他。
「答應帶我去偵探社的約定,還作數嗎?」紀明溪問。
「作數。我說過,我說到做到,既然答應了你,就不會食言,無論你是人是鬼。」
「你會幫我打掩護?」
「嗯,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除非你日後作惡。」
「怎樣算作惡?」
「你心裡清楚。」
「那如果我說,我想釋放你們偵探社封印的所有鬼怪呢?」
陸雨澤沉默了一會兒。
短短几分鐘裡,他可算想明白了紀明溪的立場和目的。
鬼怪當然站在鬼的立場上,目的就是為了釋放那些被封印的鬼怪。
不過作惡的鬼怪,紀明溪照殺不誤,所以應該是為了救一些不該死的。
這……無可厚非。
「讓我想想。」陸雨澤抱著被子,認真地思考了三秒鐘,然後飛快地得出了答案。
答案是:「好,放著我來。」
紀明溪的反應是:「啊?」
「釋放全部的封印物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它們之中真的有善良的,或者作惡不多、罪不至死的,我可以幫你釋放它們。」
「啊?」
「我無法告訴你存放它們的具體位置,這是我的職業操守,請你諒解,但確實不是所有的鬼怪都會毫無理由地害人,你實在希望的話,我就為你跑這一趟。」
「啊?」
「你從剛才起就在『啊』什麼?」
「不是,你……我……」紀明溪一度喪失了人類的語言能力,好半天才把自己的舌頭捋直,「你這樣也算封印師?就這麼背叛偵探社真的好嗎!」
「又在為我考慮。」陸雨澤睜開眼睛看著身邊的紀明溪。
跟他接觸得越久,越是了解他,就越是放心不下他。
明明坐享其成就可以,明明順著他的話利用他就可以,卻偏要站在他的立場上為他考慮,甚至還會因此生氣。
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封印物。
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溫柔的鬼怪。
不過,正因為相信這個世上存在這樣的鬼怪,自己才會放著一身家族本事不用,另學封印術。
從來不是偵探社選擇了他,而是他選擇了偵探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