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中與一少女擦身而過,手裡提個木匣,沈佑猜測,她就是觀雪師姐前幾年被好友臨終託付的孤孫,名叫白蘇。聽說資質上乘,入門沒幾年便成了這玉塵真人一脈相傳的徒孫,可惜天生眼盲,從不在眾人前露面,這兩年開竅順利進入不周,開始在泊霧峰範圍內走動。
「師尊。」她目不能視,卻驀地轉過頭,鼻翼微動,詫異地問,「有客?」
「無事,是你沈佑師兄。」觀雪笑笑,「去吧,你二師伯還等著喝藥呢。」
「是。」她沖沈佑的方向一頓首,轉身離去。
簡短聽過沈佑在赤沼的遭遇,玉塵真人金口難開,隻字未言,隨意一搭他的脈,動筆畫了幾個符號塞給一旁的觀雪後,便拿上蜂蠱蟲屍,眨眼又不見了蹤影。
沈佑問也不敢問,乖乖等在一旁又是一個時辰,觀雪師叔端來掌心大一盅藥,叫他喝下:「你沒什麼大礙,碧虛真人的解藥也沒出差錯。」
「那這是?」沈佑接過藥。
「舒肝靈藥,年輕人,多動手,少動氣。」師叔漫不經心笑笑。
他咋舌……之前的確因為洛熙川的事跟小師叔鬧脾氣來著,他獨自在湘妃崖坐了一整夜,好容易想通些,轉天目睹那兩個人分別時你儂我儂如膠似漆的眼神,那一副一切盡在不言中的默契,進而想到同是走一趟碧梧,人家小師叔又是救人又是斬妖,大敗玉沙三光陣,長滄沄威風不說,還花前月下得了個可心人……輪到自己呢,在榻上一趟就是半個月,盡吃藥扎針了,碧梧的大門都沒怎麼出,丟人。
好容易順下的氣頓時又不打一處來,可偏偏這又怪不得小師叔……若不然,自己命都送了。
一盅藥劑下肚,苦歸苦,卻叫人覺得神清氣爽許多。
「氣悶鬱結時,運氣太沖、期門與三陰交xue,反覆衝撞,最能疏肝解郁。」師叔收回藥盅時,遠遠一眺,去送藥的白蘇身影重新出現,眼圈泛紅,似是委屈至極,觀雪頓時有些心不在焉。
「多謝師叔指點。」沈佑忙抱手躬身,一揖作別,也沒好意思問清楚這些個xue位確切的位置,誰讓他平日裡偷懶,學藝不精呢。
事關生死和修為,沈佑不敢大意,離開峰頂,便往收藏經書的聽瀾閣去,想尋醫經里的經脈xue位圖記下。
穿越校場時,他發覺眾弟子今日格外懈怠,無人認真比劍切磋,一個個擺出個心不在焉的架勢,脖頸皆是頻頻往同一方向扭仰,目光卻不敢停留,只做不經意滑過狀,再驚異地彼此交換眼神。
沈佑抬頭一望,午後日照微微斜,落在聽瀾閣頂層的迴廊上,圍欄邊垂下一角道袍,風中輕動,與遠方的海面一般,被映出粼粼光點。
洛予念極少出現在此,難怪外門弟子們覺得新鮮。
沈佑沒走正門,御劍而起,滑過校場上空衝下頭一片黑壓壓的腦袋喊道:「好好練劍!」
弟子們紛紛抬頭,對他抱劍行禮:「沈師兄。」
他落在洛予念身側,與他的小師叔並排坐在圍欄上:「怎麼跑到這裡來,平日你不是嫌校場太吵,都在後山小經樓里看書麼。」
那人目不斜視,翻過一頁:「那邊沒有。」
倒是,小經樓里幾乎都是滄沄不外傳的功法典籍,只內門弟子可入內,論藏書量,遠不及這座九層經閣。
「在看什麼?」沈佑好奇。
「《御靈要訣》」洛予念再翻一頁,沈佑這才注意到,他是單手持書,以拇指翻頁,另一隻手閒在袖中,動也不動。
「御靈?你要養靈寵啊?養什麼?仙鶴還是鹿?」按道理說,養育靈獸可不是朝夕之事,至少是以三年五載為計,且錯看了資質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事也不少見,所以,年輕修士鮮有人感興趣。
洛予念合上書,一振腕,大袖落下去,露出右手。
那掌心裡托著顆溜圓的綠松石,湖水藍底,表層青黑鐵線緻密成網狀分布,還是難得一見的烏蘭花。可洛予念不知為何,竟用絲絲縷縷的靈力包裹住它。
沈佑狐疑湊近,洛予念將手端到他眼前,他定睛一看,倒抽一口涼氣,這哪裡是什麼綠松石鐵線,那分明是顆被軟鱗覆滿的蛋!
「這,這是什麼東西的蛋?」他有種不祥的預感,默默向一旁挪。
不知是想起什麼,洛予念忽而垂眸,竟對著一顆蛋彎了嘴角,眸中溫柔之色一閃而過。
這樣的笑,沈佑倒不陌生,最近時而就能見一見。
「綠松卿。」
話音一落,刷的一下子,沈佑渾身的汗毛倒豎,蟒口下窒息的恐懼又浮現在腦中,他喉嚨都麻了:「你你你,你今日去靈津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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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予念點頭。
滄沄東去百里,有一處遺世獨立的海島,乃滄沄第三代掌門人往東海查找歸墟時,所發現的琅嬛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