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予念渾然不覺他的煎熬,硬是將他緊緊箍進懷中,氣息斷斷續續,抖得不成樣子:「曇兒,曇兒,沒事了……」
「阿念……我好痛。」他被他抱得好緊,於是他粘貼那人耳畔,
「殺了我。阿念,殺了我吧……」
洛予念驀地一僵,緩緩扭過頭,大氣不敢出地輕聲問他:「哪裡痛?」
春曇答不上,由內而外,自上到下,渾身每一分每一寸都在叫囂,痛得他腦袋裡混沌一片,只想將一切都毀滅,若不然,毀滅自己也好:「殺了我。」
可洛予念卻連這一點小小的要求都不滿足他,硬要他留下受苦。
劇痛之下,他艱難地喘息著,心裡的委屈與怨憤無法傾訴,於是,他一偏頭,狠狠咬上那人脆弱的側頸。
他渾身上下就牙上這一絲力氣了,洛予念只要動一動指頭便可以將他捏碎,可那人並不反抗,任他舐咬,像在餵養一隻恩將仇報的蠱蟲。
於是,他更放肆地發了瘋,他咬他搏動的命脈,咬他替他拭淚的手指,咬試圖親吻他額角撞傷的柔軟的唇,面前出現什麼,他便咬什麼,彷佛不甘只有自己一個人受苦。
那人舌尖的甜腥在口中蔓延開來,還帶著一絲奇異的冰涼。
這一絲纖柔涼意輕如晨煙,緩緩灌入四肢百骸,和煦地撫過他渾身的傷口,不知過了多久,他的頭腦甚至恢復了一絲清明。
洛予念依舊那麼抱著他,但有一層靈力相護,他不那麼痛了,這個懷抱比冰冷的潭水更柔弱無物,襁褓一般軟綿綿地將他包裹。他自然而然打開了緊咬的牙關,精疲力盡地蜷在那人懷中,側枕著一根平直的鎖骨。
洛予念垂眼看著他,用手指替他擦乾唇邊的口水與血跡。
方才被咬破的指尖依舊在一顆一顆冒著血珠,春曇稍稍一探頭,便能重新含住。
第54章 溫柔鄉
清晨,母親採摘大捧大捧新鮮的花草,葉片上的晨露隨她輕快的步伐灑落到春曇的額頭上,她笑著拿衣袖替他拭掉,蹲下來,教他分辨它們的樣貌和味道。
父親握著他的手,一筆一划寫下它們的名字,告訴他,哪些可以薰香,哪些可以入藥。只需練習一次,他便能將大段大段的文本默寫地分毫不差。
「過目不忘?跟你一樣啊……」母親展開他工整的字跡,不甘地撇撇嘴,「好像,已經比我寫得漂亮了。」
父親愣了愣,低聲道:「你寫的,也好。」
「算啦,少哄我。」母親嘴上不領情,受用的笑容卻藏不住,「書讀完了,你們替我找一隻蜂巢去。」
父親御劍飛在半空,他赤腳追,踏草尖,踩軟枝,身輕如燕地飄上樹頂,胸有成竹縱身一躍,落地前,果然被長劍穩穩接住。
「爹爹!馭游雲,我學會啦!」他仰頭抱住父親的腰,「所以,什麼時候可以學劍?」他最愛看父親練劍,竹煙波月,皎如玉樹,飄飄欲仙。
父親低頭注視著他,彷佛在權衡一個不到六歲的孩童拿劍會不會太早。
春曇大氣不敢出地等,終於如願。
「明日,與你母親一道吧。」
「真的?可,我還沒有劍……」
父親想了想,帶他緩緩下落,而後牽起他的手,在綠意盎然的谷中徒步前行:「先用木劍,待來日你小有所成,便用這一把吧。」說著,父親解下自己的佩劍,橫到他面前。
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握上劍柄,頓覺心神一震,渾身汗毛豎立,長發無風自飄。
掌中觸著某一種神奇的,呼吸一般的韻律,與他的心跳渾然一體。
父親向來沉靜的面孔上掠過一絲驚異,眸中神采一轉,繼而翹起嘴角:「它喜歡你。」
「嗯?誰啊?」他不解其意。
「劍靈。」
「劍靈是什麼?」
「就是……」
「你們再不快些,東西都要被瓊兒一個人吃光了!」溪邊,炊煙裊裊,白白嫩嫩的小人坐在一旁,捧著比腦袋還大兩圈的荷葉吃得小臉沾滿油腥,母親在一旁沖他們招手,衣袖滑下去,腕上鮮紅的花仿若隨風搖曳。
「瓊兒看,是誰回來了?」
小家夥眨眨眼,蹭的起身,穩穩跑起來,飛入他的懷裡:「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