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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予念照例帶來掌門的問候,碧虛真人嗤之以鼻,沒搭茬,只按部就班煮水烹茶,末了才陰陽怪氣了一句:「真心記掛我好不好,怎麼出關了這麼久也不知來看一眼,當真金貴。」
話裡有話的意味,洛予念與沈佑對視一眼,都沒將這牢騷當真,安安靜靜等茶。
不想茶還沒等到,竟等回了不久前才動身去南夷的方平意。
「師尊。」她抬手沖身後一揮,撲通撲通,三個鼻青臉腫的南夷人被丟進清風堂,馮琰、梁翀及其餘兩個七真弟子緊隨其後,一行人對碧虛真人規規矩矩行了禮:「真人,我們在那地窖附近埋伏了四日,終於堵到蚺教人出現,押送他們回來的路上,恰巧遇上方師叔。他們似乎不懂中原話,方師叔便也跟著回來了,方便審問。」
碧虛真人一覷眼:「審吧。看著,該是骨頭硬的。」
洛予念急忙起身跟上,提醒方平意道:「師姐,分開審。」
分叉的山洞漆黑一片,陰風陣陣,三名俘虜不見彼此,只隱約能聽到時不時響起的,同伴的哀嚎聲。方平意下針穩准狠,他們不會受傷,只會痛。
「嘶……」離開洞口時,沈佑不禁打了個寒顫,嘟噥道,「我剛剛還擔心她會心軟來著。」
「被委以重任前來中原養蠱的,定是對蚺教忠心耿耿之徒,對他們心軟,便是對自己人殘忍。」洛予念只慶幸,那些蠱卵已提前被發現銷毀,否則一旦被他們得手,不知要殃及多少無辜。
重聚清風堂,已近日暮。
第一壺水沸,氣氛有一絲緊張,碧虛真人卻視而不見,不緊不慢澆入一排三才蓋碗,衣袖一揮,幾聲脆響,蓋子滑落。
經過三年前赤沼邊那場烏龍,加上莞蒻嶺三天兩頭就會鬧起些不起眼的風波,故此次各門各派也只道是雷聲大雨點小,並未派遣有份量的弟子前來碧梧,除了滄沄玉沙和七真,僅剩距離最近的太華派來了個議事長老坐鎮。
「師尊,那三人果然是硬茬,徒兒實在問不出,只得用藥。」方平意此刻已換回道袍,挽起髮髻,「三人口徑一致。加上阿杞的證實,新蠱星,怕是確有其事。」
「那可不好說。」先開口的是七真派弟子,「若是圈套,他們定會提前串供啊,當不得真。」
馮琰皺了皺眉,提醒他們:「除了新蠱星,他們還供出另外一處藏蠱窩點,梁翀方才送信回來,消息無誤,他們正著手銷毀。先後兩次,數以萬計的蠱著實耗心勞力,若只是圈套,代價未免太慘重?」
「就算他們說的都是真的,那又如何?」太華派陳長老端起茶托,掀蓋子撥了撥水面的茶末,慢條斯理道,「那月孛銅鈴,不是好好鎮在滄沄嗎,這次得到的可是千真萬確的真品吧?南夷人招不出懸息,就算有蠱星又能如何?難不成,他們還有膽跋涉幾千里,去攻滄沄,搶鈴鐺不成?
「說的就是,沒有懸息,他們不過是來送死。」
「所以,我們便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滄沄,一味坐以待斃嗎?」封懷昉擱下茶碗。
誰都沒想到,第一個設身處地為滄沄著想的,竟是與他們斗得你死我活的玉沙。
眾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在她腰間的佩劍上,靈劍紫薇如今終於找到了與它相稱的主人,封懷昉手搭劍柄,食指輕敲,敲出一閃一閃的淡紫光華:「不入虎xue,焉得虎子。」
堂上一陣沉默,眾人皆望向此間最德高望重的一派掌門碧虛真人。
提壺的間隙,她瞥了一眼洛予念:「滄沄怎麼說?」
洛予念想了想,拱手道:「真人,眾位。懸息之禍,已困擾中原數百年,累及幾代人。之所以懸而未決,全因我們對南夷蚺教的未知。而如今,問題已迎刃而解,且眼下,蚺教失去聖器,並無懸息相助,正是根除他們的最好時機。」
「可洛熙川留下的那些都是十多年前的老古董了,早先不就有那個「塵蜂」出現嗎,專封靈脈,明顯就是針對我們修士的手段,我們又怎知這期間,妖人們沒搞出什麼更陰損的招數,冒然前去,可不是明智之舉。」七真弟子駁道。
太華陳長老拈鬚:「沒錯,你們一個個年輕自然氣盛,可我們這些做長輩的,還需為你們的安危和仙門的未來考慮。」
「陳長老說的甚是。」洛予念隨聲附和。
沈佑一驚,似是不敢信他三言兩語就倒戈,壓低聲音在他身後嘀咕:「小師叔?方才不是你送信回去,說要主動出擊的嗎?」
封懷昉也頗為意外,扭頭看過來:「敵在暗,我在明,拖的越久,變量越多。不如一鼓作氣,除之而後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