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他媽入住精神病院時,徐寧在次要聯繫人那欄落筆前猶豫了很久。
他想寫林鵬飛的名字,但思考再三後沒那麼做。林鵬飛很忙,不可能因他媽這邊的緊急情況立馬現身。
所以他填了艾萌萌的。
當時他還跟艾萌萌說,是為防止直系親屬聯繫不上不得不填,完全是多此一舉,因為他絕不會讓院方聯繫不上。
可這個他信誓旦旦遵循的承諾,還是沒能守住。
田美惠上周四晚上遲遲不見兒子來,便要求護工陪她到外面等。意外向來毫無徵兆。
那護工偏頭痛的厲害,將她暫時安頓在椅子上急著去吃片止痛藥。一分鐘不到的功夫回來就不見了椅子上的人。慌張找尋時眼睜睜看著那身影踩空樓梯摔了下去,當場被確認死亡。
據在附近散步的醫患家屬說,田美惠是突然看到什麼笑著邊喊邊跑過去的。
時間太短,沒人意識到情況多糟糕,直到發生了不幸。
院方在聯繫不上徐寧後將電話打給了艾萌萌,艾萌萌聽到消息帶著慌張和恐懼過去按照正常手續替徐寧處理田美惠的身後事。
徐寧經常突然短時間失蹤,她已習慣也明白都是跟他那個神秘男友有關,她從沒急著找過,但這次情況不同,她不知要怎麼辦,一個二十五歲的姑娘,自己的母親仍還尚在,卻要幫好友先臨時盡孝,很多地方都硬著頭皮向前走,對她來說確實艱難。
徐寧聽完整件事站都站不穩,顫著聲音問:「我媽現在在哪。」
「在殯儀館,」艾萌萌聲音帶了哭腔,「我只能暫時把她放在那等你出現做定奪。」
徐寧直愣愣的走到車邊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送我過去。」
聽說他媽不在了,他也像是跟著去了,感受不到一點自己的存在。
到了殯儀館被工作人員帶到停放間後,艾萌萌回過身碰了碰杵在那低著頭一動不動的人:「徐寧。」
徐寧慢慢抬起頭,眼裡的淚在漲潮,決堤之時他發出了聲音:「萌萌,是弄錯了對不對,我們現在去醫院吧,我媽還等著我去呢。」
徐寧最後的話已聽不清,全變成了哭聲,他彎下腰,大聲的抽泣很有下一秒就暈過去的可能。
那個已開了門的工作人員見慣了這樣家屬失控的情景,面無表情道:「可以進去了,我在前面值班室,你們出來了叫我。」
艾萌萌對徐寧哽咽著:「進去看一眼吧。」
踏進門的那刻,徐寧收住哭聲。他媽躺在這個狹窄空間裡五天了,他卻才來到。在自責和內疚的拉扯下,遲鈍的疼痛蔓延,短路的悲傷復原。他幾近崩潰的看過去,愣是不再向前。
眼見為實加深了他的意識,躺在那的是他媽,他不會認錯的。周圍的低溫低不過內心的寒冷,一瞬間他的天就塌了。
他媽活著時他的生活再苦也有奔頭,他知道有個人在等著他在需要他。向來報喜不報憂的習慣無非是想讓他媽多笑一點。他從沒想過有天他們娘倆將會以這種方式告別。
他喊一聲媽,不會有人回應了。
他突然覺得他很混蛋,整日為了情情愛愛大傷元氣卻從沒給他媽安安靜靜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