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邁步跨過門坎的沈清岸遙遙看了一眼那個本該屬於自己的位子,以手握空拳遮了下唇瓣,無奈似的噙上一抹笑。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沈今墨驚得聲音都走了調,看看前、又看看後:「我的人不是已經將你們擒住了嗎?怎麼…怎麼會這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嘶啞破聲的怒吼久久迴蕩在大殿上空。
「是……是你?」沈今墨得不到響應,憤恨的目光挪到林鹿臉上。
林鹿雙手落在身側,輕撐龍椅座位之上,面上雲淡風輕,無甚所謂地點點頭。
「這不可能!你怎能預知未來?!」沈今墨此時理智全無,完全不知該相信誰。
「無須預知之能,」沈清岸截過話頭,無比溫和地笑道:「是五弟你太過自信,也太過輕敵。」
沈今墨猛然回頭看向徐徐走來的沈清岸。
「你自以為探來情報,實則皆是孤想讓你知道,你方能順著這些秘密,走上孤讓你走的道路。」沈清岸聲音很輕,可在沈今墨聽來卻有如鐘鳴。
什麼意思!什麼意思?什麼意思…
一直以來的籌謀、精心推演的布局、黃雀在後的詭算……一切的一切,竟全是二皇兄沈清岸在背後牽線提偶,為得將自己引入彀中,再作壁上觀,看盡籠中困獸醜態百出……
他還笑那沈煜杭一枕黃粱,殊不知,自己美夢同樣落了空。
「哈哈。」
想到這處,沈今墨苦笑出聲,繼而無不慘澹地狂笑起來。
「你騙我…你們騙我!」沈今墨雙目赤紅,一指指向殿外:「本殿母家赫赫軍功,今夜更是調配萬人圍攻皇城,豈是爾等……」
「他們敗了。」
沈清岸打斷他,很有耐心地解釋道:「孤早在暗中宣調駐守戈州的楚小將軍回京,一刻鐘以前就已經交戰完畢了。」
沈今墨聽罷一陣頭暈,晃了晃勉強穩住身形,想起什麼:「那…那我一路以來聽到的拼殺聲……」
「並非你的軍隊以人數、配備之優壓制宮中禁衛,」沈清岸淺笑著,毫不留情掐滅沈今墨心底最後一絲幻想:「而是孤麾下的楚將軍堵住各條通路,與女將顏如霜在京舊部裡應外合,圍殺剿滅趁夜逼宮的叛軍。」
「是你輸了。」沈清岸笑眯眯蓋棺定論。
正當沈今墨恍神之際,外面有人疾行至沈清岸身側,附過來耳語幾句,沈清岸面露瞭然,也不避諱,直道:「啊呀,實是為兄疏忽,沒有及時封鎖消息,斕貴妃在後宮聽聞五弟此等光景…」
「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懸一條白綾自行了斷了。五弟啊,逝者已逝,還請節哀順變。」
斕貴妃正是五皇子沈今墨生母,而她自戕一舉,實在高明。
一來,沈今墨可將全部罪責推到斕貴妃身上,他是皇子,是與沈清岸留著半數相同血液的手足兄弟,最差不過落得同沈煜杭一樣的下場,也不至於丟掉性命;
二來,她母家勢力參與逼宮已是板上釘釘,此時東窗事發,她雖為先帝貴妃卻一樣難逃干係,但求一死以平息對她全族的遷怒;
三來,今夜動靜鬧得極大,宮中人多眼雜,一些捕風捉影的傳聞難免不會在日後甚囂塵上,而沈清岸若想順利繼位,須得掩住眾人悠悠之口,
這種情況下,先帝與貴妃雙雙身死、前司禮監掌印紀修予鋃鐺入獄,無數權柄亟待交接重組,再對身為皇嗣的沈今墨動手,非但不能消弭不滿之聲,更易惹上言官以此大做文章,無疑是自找麻煩。
——只是對於她親生兒子沈今墨來說,恐怕就不那麼容易接受了。
沈清岸意念轉得很快,想通這些,望向沈今墨的目光變得晦暗。
正當沈清岸為此感到棘手、不知如何處置眼前人之時,卻聽「噗」的一聲,沈今墨竟生生噴出一口鮮血,甜腥黏稠的液體充斥他整個口腔。
「母妃…母妃…」他喃喃,雙手死死捂著胸口,低垂著頭,嘴角血跡便順著下頜滴落,砸在地上漸起一滴滴血花。
沈今墨緩緩跪了下來。
只道風水輪流轉,不多時前忘乎其形的男人正抬起一張扭曲而絕望的臉,「二皇兄…太子、太子殿下!饒命…饒命啊!」
沈清岸眯了下眼,嘴角沉了下來,冷笑道:「你率兵圍攻皇城,謀逆造反死罪難逃,孤為何饒你?」
此話一出,沈今墨委頓下來,背脊慢慢垮塌,散亂髮絲垂在臉側,教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是、是……」沈今墨顫抖著開了口,逼自己按照斕貴妃事先所教,一字一字往外吐著語句:「是斕貴妃,她、她大逆不道…糾集母族,脅迫…脅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