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兩天,皇上都對主子不聞不問,哪怕批閱奏章的地方離內殿只有一牆之隔,也未曾進去。
主子倒是安靜了不少,他被銬在床榻上,幾乎動不了,終日只怔怔望著明黃的床幃,不知在想些什麼。
到了第三天,她替皇上研完墨,皇上忽然道:「主子這些天......可有難為你們。」
「回皇上的話,主子安靜得很。」她答道。
便是在平日,主子也甚少難為他們這些下人,他的千般脾氣,從來只對著皇上一人。
皇上沒有說話。許久,他才幽幽道:「那便好。朕該去看阿泱了。」
他念那個名字時,當真是百般柔情,那種語氣,只有喚自己的心愛之人才會有。
錦瑟聽聞,卻是渾身一震,險些忘了請安————
殤帝後裴氏,育二子,長者諱泱。
泱者,氣宏壯偉,浩浩湯湯,四海八荒最尊貴不過————那個被囚禁在深宮內殿,以色事人的小主子,原該是當朝帝王。
薛靖輕輕掀開床帷時林泱正睡著,他剛想上前,林泱卻突兀地睜開眼,原本探出去的手也只有收了回來。
「阿泱。」他喚了一聲,含了些小心翼翼的討好,林泱黑幽幽的眼睛直直注視著他,漠然道,「你來幹什麼?」
他語氣說不得好,只沒有字字戳薛靖的痛處,就已經是難得的好臉色。薛靖半伏在塌上,道:「在理料皇后和王家,理料完了,自然就來這裡了。」
皇后出身琅琊王氏,在朝中威望甚重,之前皇后有孕闔族歡喜,突兀小產,自然不會輕易善罷甘休。林泱側過頭:「你答應了他們什麼?」
「其一,不迎謝氏女入宮;其二,晉王貴人為貴嬪,他日誕下皇子,必立為太子。」
陳郡謝氏與琅琊王氏素來不睦,皇后此番小產傷了身子,日後有孕難上加難,琅琊王氏自然只有將念想寄在同出王氏的王貴人身上。林泱目光幽幽:「不迎謝氏女,不怕謝氏不滿?」
「謝暉氣焰太過囂張,我早有打壓之意,自然不必顧及。」
林泱良久無話,許久才輕輕笑了起來,流光溢彩般的明艷:「當真是好算盤。同我講這些,不怕我下手又害了王貴人,或是給謝家通風報信?」
「我清點了清乾殿的宮人,但凡曾在先朝伺候,或是與清河裴氏有所接觸,一律發去別處。」薛靖看著他,「前朝後宮,都出不得第二個裴衍這般禍害人物了。」
「不許你這麼叫他!」
林泱忽然劇烈掙紮起來,他手腳俱被鐐銬鎖住,薛靖往旁邊一靠他便碰不得他分毫。良久等林泱的動作小些了,他才伸手扼住林泱手腕,細細撫摸著青色的血管,慢悠悠道:「裴衍是你舅舅,但於朕,於瑞朝,他是奸臣,誰也不能不認。你以為你做的不著痕跡,但不是朕護著你,你以為琅琊王氏當真查不出你嗎?」他瞧著林泱有些漲紅的臉色,語氣又情不自禁軟化下來,「你待在這裡,想要的物事我替你取,想殺的人我替你殺,生同寢死同穴————你明明答應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