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林泱又糾纏了一晚,次日醒來才聽聞通報說謝相求見。薛靖本就不算好的心情又煩躁了幾分,揮手斥道:「他要見朕,下朝後朕去他府上便是。」
謝相即是陳郡謝氏的謝暉。他最厭惡的臣子,謝暉認第二,無人能認第一。
謝暉年少時便譽滿天下,卻終日寄情山水無心仕途,父皇登基後卻偏又接受徵召入朝為官,終先帝一朝已官至右相,位極人臣,裴衍昔日權傾朝野,也不得不敬他三分。
先朝琅琊王氏自恃擁戴有功,難免自傲,父皇一面寵信裴衍,一面扶持陳郡謝氏與之抗衡,而謝暉也不知是改不掉名士習氣還是刻意為之,借那副道貌岸然芝蘭玉樹的皮囊不止一次讓他失臉面,偏生謝暉在朝堂有世家權柄,在民間有寒族擁戴,他明面上只得敬重,私下想打壓固然得手過,卻從未達到預想。
父皇臨終前曾告誡他謝暉此人可堪大用,卻非他能駕馭之人,待此人最宜明面不急不緩,私下施以顏色,謝暉心中清醒,若是要明哲保身自會收斂,若是不收斂,便是有反心了。
他進謝府時並未讓門人通報,直接進了謝暉書房。謝暉正與一少年讀書,見他來了急忙行禮:「臣謝暉參見陛下,不知陛下光臨寒舍,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薛靖揮手示意無妨,目光在那少年身上略微停留:「這位是......」
「犬子,謝煥。」
那少年跪禮行得一絲不苟,薛靖卻總覺得心中不痛快,他向謝煥道:「抬起頭來。」
謝煥依言抬頭。那是一張非常清秀的少年面容,只是眉眼間隱含陰鬱之色,不比旁的謝氏族人芝蘭玉樹,再有便是那一雙眼睛,內勾外翹,黑白分明,竟隱約有些像林泱。
是錯覺吧?薛靖移開目光,淡淡道:「令郎好相貌。」
謝暉昨日求見為的就是告琅琊王氏的狀,無非又是些結黨營私荼毒百姓的勾當,先前為朝局平衡薛靖對這些事也睜隻眼閉隻眼,但想到近日與林泱的爭吵,心中忽然浮上些計較。
雖說他是想維護朝局平衡,但一味縱容世家大族行亂到底有損仁政,不妨借這個機會敲打,也順便讓林泱心中好受些。他放下茶,淡淡道:「那謝相以為朕當如何處置琅琊王家?」
「臣與蕭相商議過,王氏乃後族,處置過重有傷國本,不妨貶謫幾個年輕子弟,也不至於太損臉面。」
他口中蕭相即是出身蘭陵蕭氏的左相蕭隗。蕭隗的意見他也不能不顧,是以點點頭:「那便照著謝相的意思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