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宴之朝他淡笑。
他結結巴巴地打招呼:「您、您回來了,喝酒了嗎?要不要我去煮一點檸檬茶?」
他早早地洗過澡了,穿著一身淺藍色的舊睡衣,袖管和褲腿都有些短,露出細瘦的手腕和腳踝。他在周宴之面前總是緊張,站軍姿一樣站得筆直,兩手貼在褲邊。
周宴之還沒走到他面前,他已經開始緊張,正要說話,周宴之倏然往前傾身,和他四目相對,英挺的五官瞬間占據溫頌全部的視線。
他嚇得屏住呼吸,眼睛睜得溜圓,又在發現周宴之眼裡隱有笑意時露出幾分困惑,眉頭微微蹙起,卷翹的睫毛撲簌簌扇動。
「有聞到酒味嗎?」周宴之逗他。
溫頌呆呆搖頭,「沒有。」
「沒喝酒,」周宴之朝他笑,「不用擔心。」
溫頌半晌才反應過來,卡頓道:「好、好的。」
周宴之的視線越過他,望向他的書桌,桌燈和電腦屏幕都亮著,「在忙什麼?」
「學校的事。」溫頌遮遮掩掩,還試圖踮腳聳起肩膀,擋住周宴之的視線。
這個話題似乎不能繼續,周宴之沒有多問,又說:「今晚吃了什麼?」
「雞湯麵,阿姨還做了豉油生菜。」
「阿姨做得好吃嗎?」
溫頌立即點頭,「好吃。」
兩個人又陷入了沉默,周宴之並不口拙,工作中算得上能言善辯,但在比他小八歲的溫頌面前,他時常感到力有不逮。
「早點休息。」他說。
他眉眼還是帶笑,溫頌整個人已經暈暈乎乎,點頭說:「好,先生也早點休息。」
他一直看著周宴之走進臥室才轉身,慢吞吞走到桌前坐下,懵了足足兩分鐘,爬滿脖頸的紅暈又在耳根和臉頰爆炸,他趴在桌上,把臉埋在臂彎里,一聲不吭,心裡已經放起了煙花。
先生靠得好近,怎麼能這麼近?
已經突破安全距離了。
先生也長得太好看了吧,睫毛好長,鼻樑好挺,眉眼那麼英氣,偏偏還有美人尖。
寶寶如果能遺傳先生,一定很好看……
溫頌開始傻笑。
先生沒有喝酒,他卻醉得不輕,上床之後還縮在被子裡激動,後半夜才勉強睡著。
第二天自然困意叢生,刷牙差點站不穩。
宋阿姨一眼就看到他眼下的青黑,把牛奶放在他面前,問他:「又熬夜了吧?」
對面的周宴之抬頭看他。
溫頌立即搖頭,「沒有沒有。」
宋阿姨一臉瞭然,對周宴之說:「怎麼沒有?我前天夜裡起來倒茶,還看到小溫先生房間亮著燈,電腦噼里啪啦響,周總,不能給小溫布置很多工作的呀,現在他最需要休息了。」
溫頌急忙解釋:「不是工作,是我的兼職,工作一點都不忙的。」
「為什麼要兼職呀?」宋阿姨很是不解,「小溫先生你現在很缺錢嗎?」
宋阿姨嗓門大,再加上別墅空曠安靜,把質問聲襯得格外洪亮。溫頌臉漲得通紅,恨不得一頭鑽進地縫,他低著頭不敢看周宴之,訥聲說:「我不是……」
好在周宴之沒有追問,他打斷宋阿姨的話,「宋姨,幫我問一下黃師傅到沒到。」
「哦哦好。」宋阿姨連忙給司機打電話。
餐廳里只剩周宴之和溫頌兩個人,溫頌埋頭喝牛奶,半晌不敢吱聲,等到周宴之吃完了,正抽了濕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手,才鼓起勇氣說:「……先生,我保證以後不會熬夜了,我一定早睡早起,不會影響寶寶的。」
「嗯。」
周宴之的語氣不冷不熱,溫頌更加慌亂,找補道:「其實就前天睡得晚了點,我正常都是十二點睡的,也夠八個小時睡眠了。」
「沒事,年輕人很少有不熬夜的。」
先生沒有生氣,也沒有批評他,溫頌應該開心的,但他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先生的語氣就像是對著一個陌生人。
他低頭喝牛奶,消愁似的幹完了一杯,抽紙巾擦了擦嘴,正要起身,忽然聽見周宴之說:「小頌,遇到任何困難都可以找我。」
溫頌愣住。
只這一句,他心頭的陰雲就瞬間散開,天空都變得湛藍。
又錯怪先生了。
他強忍著沒有翹嘴角,羞澀道:「先生已經為我解決了生活里最大的困難,我現在一切都很好,沒有困難,謝謝先生的關心。」
周宴之淡淡地「嗯」了一聲。
溫頌上車的時候眼睛還是亮晶晶的,他兩手扒在車邊,默默練習向周宴之說再見。周宴之走過來,把他忘記帶的保溫杯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