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如果把欠條給先生,先生對他的觀感會不會好一些?
於是周一,他在偷偷摸摸上樓喝茶的間隙里,自作聰明拿出了欠條,遞給周宴之。
周宴之正在翻看文件,看到溫頌遞上來一樣東西,微微詫然,以為是什麼禮物。
「我和喬繁已經簽過字了。」
周宴之看著上面的內容——
本人溫頌與喬繁因診治事宜,共同欠周宴之先生貳拾陸萬元整。經協商一致,雙方各承擔50%債務,還款期限為五年……
果然是「禮物」。
周宴之抬頭望向他,面色平淡。
溫頌搓了搓膝蓋,靦腆道:「在網上找的模板,也不知道格式有沒有問題,但是先生放心,我和喬繁一定在規定期限里還清。」
周宴之把欠條還給溫頌,「不用了。」
「不可以的,」溫頌強行把欠條塞了回去,「如果先生不收這個欠條,我和喬繁都會於心不安的。」
他兩隻手都搭在周宴之的手上,微微仰頭,一動不動地盯著周宴之看。
他總會流露出可憐小狗的神情。
周宴之實在拿他沒辦法,想發火,又不忍心說重話。
「好,我收下。」
溫頌這才咧開嘴笑,輕鬆許多,坐回到沙發上,陪著熱茶小口小口地喝。
「抑制劑貼了嗎?」周宴之問。
「貼了,」溫頌扭過身,把後頸的貼片展示給周宴之看,「貼得緊緊的。」
「肚子呢?」
溫頌下意識要撩起衣擺,剛動手就反應過來,紅了臉,小聲咕噥:「也貼了。」
「給我看一下。」
溫頌眨眨眼,呆住了。
許是沒有應酬,周宴之今日難得沒穿襯衫,純黑的高領毛衣襯得他氣質清冷,他說話時聲線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溫頌幾乎是本能地聽從了指令。
低頭,兩手捏住了衣擺。
周宴之只是想逗一逗溫頌,小小懲罰他這幾天多次的冒犯,他知道溫頌不會聽從,剛想開口圓場,就看到溫頌一顆顆解開紐扣,慢吞吞地敞開衣襟,全程埋著頭,只能看到一對通紅的耳尖。
他兩隻手攥著衣擺,毛衣加秋衣疊一起,軟軟絨絨的,捲起來,露出白嫩的肚皮。
兩個月的肚子還沒什麼變化,但是比起第一次上床時周宴之摸到的瘦骨伶仃,已經好了很多,至少看起來有幾分圓潤。
白皙柔軟,隨著呼吸輕輕起伏。
肚臍上貼了一張抑制劑貼片。
周宴之喉結微動,說:「好了。」
溫頌連忙把衣服放下來。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靜默了半分鐘,周宴之先開口:「今天中午和學長準備吃什麼?」
「一個學姐同事約了學長出去吃,我和余大哥去員工餐廳。」
「沒有他,你豈不是很孤單?」
「怎麼會?余大哥人也很好。」
這話讓周宴之稍稍舒心,又問:「除了他們,在這裡沒交到其他朋友嗎?」
溫頌不好意思道:「還、還沒。」
說到這個,溫頌有些無地自容,他多麼希望自己是一個很討喜的人,像謝柏宇,嘴巧又大方,到哪裡都能打成一片。如果他足夠優秀,得到同事們的認可,哪怕有一天他和先生的關係曝光,也不至於遭來過分非議吧。
「先生。」
周宴之抬眸看他。
「謝謝你去看望鵬鵬。」他目光熱切,把感激表現得極為真誠,讓人心軟。
「沒什麼。」
溫頌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正好這時候周宴之有電話進來,他喝光杯子裡的茶水,忙不迭走了。
周宴之看他逃竄的背影,眸色漸黯。
是林律昇的電話,問他方思鏡是不是在長融產業園裡買了座樓。
「是,他沒告訴你?」
「他怎麼會告訴我,」林律昇沒好氣地說:「他哪天結婚了也不會告訴我的。」
周宴之忽覺同病相憐。
以前他無法理解林律昇和方思鏡之間的愛恨糾葛,只覺得浪費彼此時間,有什麼話不能說出來,非要隔著窗戶紙兩敗俱傷。現在他隱約明白了,好多話,是真的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