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頌小聲糾正, 他只是實習生。
「很快就是了。」周宴之說。
溫頌覺得自己不應該持續和周宴之見面或目光相接,這實在太考驗他的定力,以及心臟承受能力,臉頰上的熱意始終揮散不去。
他跟著周宴之走進辦公室, 花茶壺正咕嘟咕嘟冒著熱氣。
他喝膩了蘋果話梅水, 昨天喝得力不從心, 今天周宴之就換成無花果桂圓燉雪梨了。
溫頌走到沙發邊,看到玻璃壺裡, 晶瑩的雪梨塊在琥珀色的茶湯里上下翻騰,無花果肉與桂圓肉泛著蜜色的光澤,看著極為誘人。周宴之倒出半碗,試了試溫度, 交給溫頌:「嘗嘗甜不甜?」
溫頌抿了一口, 嘴角漾開笑容,「正好!」
周宴之原本還擔心他走進會議室時臉色蒼白, 不知是哪裡不舒服。現在瞧著, 面頰紅潤, 目光炯炯,完全看不出兩個小時前的虛弱模樣。
「先生也嘗嘗。」溫頌說著就盛了一勺遞到周宴之面前,一抬眸對上周宴之微詫的眼神, 嚇得手腕一顫, 滾燙的汁水濺到手背上,第一反應是道歉:「對不起。」
他得意忘形了。
怎麼能和先生用一隻勺子,還大咧咧送到先生嘴邊?真是太輕浮了!
人放下碗,抽了張紙巾低頭擦拭,仍不忘道歉:「不好意思,先生。」
周宴之沒說話, 忽然起身離開。
溫頌把腦袋埋得更低了。
他又惹先生不高興了。
世界上怎麼會有他這樣掃興的人?好好的氣氛就這樣戛然而止,真是懊悔死了。
腳步聲由遠及近,周宴之去而復返,在溫頌身邊坐下,一言不發地握住溫頌的手,把一隻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蘇打水蓋在燙他的傷處。
「禮貌是好的,但不要輕易道歉。」
低沉的嗓音落在耳畔,溫頌愣住,緩緩抬起頭,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到他能看見周宴之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陰影。
周宴之的目光在溫頌的手背停留片刻,而後抬眸,問:「做錯了什麼,需要這樣道歉,你只是想和我分享美食。」
溫頌眼角發紅。
「總是這麼怕我,」周宴之拿開蘇打水瓶,修長的手指輕輕揉著溫頌的腕骨,「小頌,我該做些什麼來緩解你的緊張?」
溫頌立即說:「不、不緊張。」
「那我嘗一嘗,」周宴之拿起桌上的小碗,仍注視著溫頌,還輕聲徵求他的意見:「和我共用餐具,會讓你感到困擾嗎?」
溫頌呆呆地搖頭。
這個問題,不應該是他問先生嗎?
他怎麼會困擾?竊喜還來不及。
得到默許後,周宴之才將瓷勺送至唇邊,他吃東西的姿態很優雅,像是品鑑,一勺雪梨入口,他的眉梢微微揚起,說:「很清甜,本來還怕糖加多了。」
溫頌紅著臉搓搓手,「就是正好嘛。」
「我是第一次燉甜湯。」
溫頌一聽,立馬湊過去,小馬屁精似的說:「先生做什麼都厲害。」
聽著像奉承,但溫頌是百分百真心。
他認識先生十年了,先生似乎從沒有失敗的時候,也沒有不會做的事,在他眼裡,先生就是完美的代名詞。他以前覺得先生芝蘭玉樹,如高山淨雪般無瑕,今天看了先生在會議上的發言,聽他掌控全場,侃侃而談,還能照顧到每個人的情緒,先生在他心裡,已經不只是完美了。
是雲霄之上,是日月不可逾。
周宴之放下碗,又給溫頌盛了點。
溫頌兩手捧起小碗的時候,耳根比手心還要燙。
這算間接接吻了吧。
先生也算是默許了,對吧?
這個念頭完全占據他的大腦,囫圇喝完了大半碗,他都沒品出滋味來。
只知道甜,特別甜。
「今天表現得很好。」
溫頌頓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周宴之在誇獎他,靦腆地笑了笑,低下頭說:「還是缺乏經驗的,先生一定覺得很幼稚吧。」
「沒有,你的建議至少給我提供了兩個方面的靈感,怎麼會幼稚?」
溫頌又開始搓自己的膝蓋了。
他嘴巴太笨,總是不知道在這種場合該說些什麼調節氣氛,讓先生會心一笑。
冥思苦想,半籌莫展。
他就是一個戀商為零的笨蛋。
還是周宴之打破了尷尬,「小頌這周末有安排嗎?」
「我?」溫頌搖搖頭,「沒有安排。」
「是不是要去醫院看鵬鵬?」
溫頌差點忘了,「是,是的。」
「周日能不能騰出一天的時間來?林律昇的海島酒店重新裝修了,他邀請我們去玩,正好我是下周一生日,工作日不方便,就提前過了,如果小頌要陪——」
話說一半,溫頌就用怯生生的語氣,急切地問:「我可以陪先生過生日嗎?」
一雙杏圓眼裡寫滿了央求。
周宴之想:從哪裡學的?這樣求人,仰著頭,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樣扇動,眼角和嘴角卻委屈巴巴地往下撇。真的有人能對著這個表情,說出冷酷的「不」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