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頌走後,邱憫心依舊看著門的方向,輕聲說:「你們兩個,還是不太適合。」
周宴之沒應聲。
邱憫心開玩笑道:「早知道那時候不催婚了,誰能想到你青春期都沒叛逆過,三十歲了來這麼一遭?」
「您又提這個。」
邱憫心自顧自道:「可是放任你當個工作狂,完全失去個人生活,好像也不太對。」
周宴之關了花茶壺的開關。
「你每天都給他煮?」
「他總是吐,胃口也不太好。」
「懷孕總是很辛苦的,你以前在我肚子裡,也鬧得我成宿成宿地睡不著,生下來,哭聲更是其他孩子的兩倍大,好幾次都想把你扔給保姆不管了。」
周宴之淺笑。
「一晃眼,你都當爸爸了,時間過得真快。」邱憫心摸了摸周宴之的肩膀,「你也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這麼辛苦養出來的孩子,從牙牙學語到成家立業,我總希望他更幸福一些,這個想法沒有錯吧?」
「當然。」
「所以更應該及時止損,等孩子生出來就結束吧。他當時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邱憫心的話讓周宴之回到去年十一月。
那是一個突然降溫的早晨。
溫頌前一天剛答應了他的求婚,第二天就獨自一人來找邱憫心了,二話沒說就給邱憫心跪下來了,哭著道歉,說都是他的錯,還說感謝邱阿姨同意他留下這個孩子。
邱憫心嚇了一跳,連忙去扶他,溫頌還是跪著,又說:「阿姨,昨天……先生求婚了,我也答應了,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顯得很虛偽,但我向您保證,我絕對沒有攀附先生的想法,也絕對不會一輩子賴著先生。我……我有信息素紊亂症,沒有alpha在身邊,孩子很難存活,我真的很想留下這個孩子,我……」
他哭著說:「我保證孩子一出生,我就會和先生離婚,永遠不回斐城,我不要一分錢的財產,我可以簽保證書。阿姨,請您相信我,我今天說的如果有半句假話,我不得好死。」
邱憫心實在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匆匆答應了,派司機送走溫頌後,走到陽台邊。
——周宴之一直站在陽台,溫頌沒發現。
「你怎麼想?」邱憫心問。
良久,周宴之說:「我不離婚。」
周宴之活到三十歲,幾乎沒經歷過挫折,這還是第一次,他感到一種難言的挫敗。
「敢不敢承認,你在賭氣?」
邱憫心陷在沙發里,看著壺裡的蓮子花膠緩緩沉底,而後抬眸望向周宴之,看到他正在無意識地摩挲著無名指上的婚戒。
「你希望通過無微不至的付出,讓他愛上你,讓他收回那些話,並不是因為你愛他,你只是不接受在感情里做一個失敗者,
畢竟,你沒有經歷過失敗。」
「不是。」
邱憫心笑了笑,靠近了些:「究竟是不是呢,你心裡清楚,我不揭穿你。」
周宴之不以為然。
「站在客觀角度,我認為你們不合適,性格、經歷、處事方式都有太大的差異,勉強磨合只會讓彼此更痛苦。」
她款款起身,裙擺如水流動,「婚姻是你自己的事,你想好了就行,我不多說了。周六帶小頌一起回家吧,老媽親自下廚。」
「謝謝媽。」
邱憫心笑著說:「你爸也想你,嘴上不說,其實你每次打電話回來,他都貼在我耳邊聽,有時間給他打通電話,別忘了。」
「好。」
周宴之忙到將近七點,讓宋姨提前備菜,可是宋姨回覆說:小溫先生已經把晚餐做好了,放在保溫櫃裡等著您回來呢。
周宴之下了車,看到溫頌坐在院子的鞦韆上,也不晃,就倚著鞦韆繩發呆。
周宴之停在原地,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個巴掌大的白色小東西。
片刻後,溫頌的手機振動了兩下,他拿起來看,倏然抬頭,與周宴之遙遙相望。
「先生。」他恍惚起身。
垂落在腿邊的手機屏幕上,「收到先生的呼叫!」幾個字正在閃動。
周宴之走過來,皮鞋碾過小徑發出細碎的聲響,他未置一詞,忽然將溫頌攬進懷裡,卸了力氣似的,將重量輕輕壓在溫頌的身上。
一個猝不及防的擁抱,溫頌來不及驚訝,心裡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先生是要和我談離婚了嗎?
就這樣結束了嗎?
因為周宴之母親的出現,他想起了三個月前哭著許下的誓言,惴惴不安了一天,強撐的情緒終於在看到周宴之的一瞬間瓦解。
他錯了,一開始就不該去雲途。
和先生保持距離,就沒這麼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