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多用熱毛巾敷一敷。」
喬繁說:「好嘞,謝謝醫生。」
溫頌看著他,用眼神無聲抱怨,喬繁笑了笑,把他拖出了門診辦公室。
工作日的醫院依舊人來人往,溫頌扶著喬繁走出去,打車回了工廠。原本已經折騰得不輕,他還不顧喬繁的阻止,執意去了一趟喬繁的宿舍。
工廠配的職工宿舍,喬繁住在二樓,六個人一間,二十平不到,以前溫頌經常來。
婚後是第一次。
一進門,溫頌就聞到一股悶臭味。
那味道衝進鼻腔,直擊他的天靈蓋,溫頌差點吐出來。喬繁立即把他往後拽,「你別進去了,我們宿舍來了個不太愛乾淨的人,前幾天警告他不要亂扔垃圾,他今天手又欠了。」
溫頌說:「我進去收拾。」
喬繁拉住他,「不用。」
「我簡單打掃一下,不然你怎麼休息?你先躺床上,我去給你燙個毛巾。」
喬繁死活不讓他進去,兩個人拉扯半天,喬繁沒法子了,抵著門框揚聲說:「你再這樣,我就打電話給周宴之了!」
這話也沒唬住溫頌。
他這次倔得厲害,硬是把喬繁拖了進去,二話沒說就開窗通風,打掃衛生。
他動作快,幾分鐘就收拾得差不多了,垃圾打包放在門口,笤帚放在一邊,洗了手,拿了喬繁的盆子去燙毛巾。喬繁趴在床上,看著他走來走去,小聲嘟囔:「周總要是知道你在這邊給我當保姆,他肯定生氣。」
「不會。」溫頌把毛巾放在喬繁背上。
「肯定會,他那麼寶貝你。」
「我有什麼好寶貝的?」溫頌從喬繁床邊的兜里翻出一隻橘子,剝了皮,遞到喬繁嘴邊,「先生對誰都這麼好,是我太幸運了。」
「誰說的?我不信他對誰都這麼好,換個人試試?」
這話說得溫頌忽然愣了一下,垂眸片刻才開口:「講真的,我真的希望換個人,換成先生喜歡的,如果……那個人也喜歡先生,再完美不過了。」
「什麼意思?」
溫頌講完原委,喬繁既恍然又不解:「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他竟然一點都不喜歡周宴之,聽你講的,那個叫林什麼的,條件也不比周宴之優越啊,感情這玩意真是奇怪。」
「是奇怪。」
毛巾涼了,溫頌又重新加了熱水。
來回四遍,喬繁舒服了些,長長地舒了口氣,溫頌才給他上藥。
喬繁接過棉簽,扔進床邊的垃圾桶,催促道:「行了,你回去吧。」
溫頌還猶猶豫豫,喬繁只好說:「快回去吧,我要睡覺了,好不容易請個假!」
溫頌四下看了看,也確實沒什麼可做的,又嘮嘮叨叨囑咐了一遍才離開。
一出門,就聽到機器的轟鳴聲。
如果沒在雲途大樓工作過,溫頌不會覺得喬繁的工廠有多昏暗。他以前還覺得喬繁一個月能賺六七千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可是兩者放在一起對比,就能感覺到差距了,這裡入目看不見綠意,四周都是成片的廠房,油污與鐵鏽的氣息瀰漫在空氣中。與他擦肩而過的工人們都眼神空洞,像提線木偶一樣麻木應對著每一個漫長的工時——饒是這樣的工作,也是喬繁好不容易求來的。
儘管老闆招他是因為,招收殘疾人可以享受一些減免稅收的政策。
溫頌覺得格外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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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宴之忙完工作回到家,才發現溫頌不在,他問宋阿姨,「小頌沒回來?」
「回來了,將近六點的時候跟我說出去走走,一臉悶悶不樂的,我也沒好問他。」
周宴之立即出了家門。
他給溫頌打電話,撥出去的前一秒又停住了。溫頌明顯有心事,他不能輕易打擾,他只能在茫茫別墅區里尋找。
幸好沒過多久,他就在一座小花園裡發現了溫頌的身影。那一團小小的背影隱在樹叢里,周宴之差點錯過。
溫頌大概不知道那是別人家的私家小花園,還以為是別墅區的公共領域。
周宴之緩緩走過去,看到溫頌坐在石頭上,呆呆地望著遠處的假山。時而風吹樹響,都會引得他猛然抬頭,又慢慢垂下去。
他的手裡拿著一根小樹枝,正在地上劃些什麼。
他又往前走了幾步,聽清了溫頌的嘀咕:「先生二十六萬,智能假肢要五萬三,小鈴和鵬鵬一年生活費也要三萬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