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靖川這兩個字的意思,事已至此,他們已經用這種身份坐在一起吃了年夜飯,以前的事情不應該再提,更不應該再問。
「你喜歡我嗎?」江暢把袋子放下,先找出來的是那雙鞋,是他挑的,他知道靖川穿肯定好看,他遞過去,看著靖川的眼睛。
靖川沒接,目光也轉向了別的地方。他在看桌子上擺的一個綿羊公仔,那是高中的時候兩個人一起在商場裡抓到的。小綿羊看起來還像新的一樣,可能是被人保護得太好了,也可能是剛剛洗過曬過。
「你喝醉了?」江暢問他。
「沒有。」
「那兩年前你真的喜歡我嗎,靖川。」江暢手裡拿著一隻鞋子,沒仔細看,不知道是左腳的還是右腳的,一直問這個問題,很不依不饒,甚至有些煩人。靖川坐在沙發上,兩個胳膊撐著腿,肩膀因為這個姿勢聳起來,腦袋垂下去,看著地面。
「嗯。」然後江暢聽見一聲似有若無的肯定。
說不上來這個「嗯」帶給江暢的到底是什麼感覺。
剛交往的時候靖川肯定是喜歡他的,江暢比誰都清楚,可是他現在不禁會想,為什麼呢?這個看起來什麼都不喜歡的人,這個一旦不喜歡了就一丁點懷念也不留的人,他當初為什麼會喜歡自己呢?又有多喜歡呢?
江暢突然覺得釋懷,就在這裡,就在此刻。
靖川坐在他房間的沙發里,低著腦袋,可能是本能,也可能是不忍心騙自己,說曾經真的喜歡他。
當初靖川說他們「不是一路人」,可很好笑的是,現在他們不得不走同一條路了。
江暢想過很多原因,在剛分手的日日夜夜裡。他想靖川可能就是個純渣男,早就出軌而且現在已經無縫銜接了;他想可能靖川高考失利了,整個人情緒都很差勁,只是遷怒了自己;他想自己確實太容易吃醋,太任性,總是靖川在包容自己,他也會累的。
也想過更離奇的,會不會唐女士知道了這件事,跟靖川說給你一千萬離開我兒子;或者靖川考上了什麼不得了的專業需要封心鎖愛,得簽保密協議的那種,甚至他想去當兵,不想自己獨守空房;再或者,靖川是不是得了絕症,馬上就要死了,淋巴癌難道會遺傳?
江暢現在想起來當初自己的那些想法,幼稚可笑。其實也就過了一年半而已,他也沒有長大太多,他也沒有成熟太多,可他卻已經有些理解了那時靖川說的「累」。
天之驕子無憂無慮又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少爺,脾氣大,獨裁,別人碰男朋友一下都要發脾氣吃醋,這就是一年半之前的江暢。
「有多喜歡啊?」江暢乾脆盤著腿坐在地毯上,撐著自己的腦袋問。
「……」靖川沒說話,有點兒煩,發出一聲快要忍受不住的嘆息。
「我猜應該很喜歡,不然我這種小少爺,你是不是一分一秒都難忍受?」江暢自言自語,然後才托著腮說,「我給你挑的鞋,試試唄?衣服也是我挑的,全都是我挑的。」
靖川還沒來得及有什麼動作,江暢又開了口:「如果教練從我高二的時候就開始追我媽了,那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如果教練沒喜歡上我媽,你還會跟我分開嗎?」
「但也不重要。」不等靖川說什麼,江暢自顧自地說,「雖然現在不是我想要的那個以後,可我們必須要當一路人了,靖川哥。」他把重音放在最後一個字上。
靖宏圖喝醉了,睡在沙發上不省人事。
江暢和靖川下樓的時候唐女士一個人在收拾桌上的一片狼藉。她只喝了幾杯紅酒,臉頰紅紅的,腳步發虛,但是沒到醉的程度。兩個人一下樓,看見唐女士食指豎在嘴邊:「噓。」
「睡著啦?」江暢小聲問。
唐女士點點頭,把桌上的魚刺蝦皮骨頭都掃進垃圾桶里。
靖川穿著一身新衣服下來,唐女士擦了擦手繞過桌子,拉著靖川的衣袖,上上下下地把人打量了一遍,沒壓住聲音:「好看,好看。你個子比江暢高一點,穿衣服也比他好看一點。」
「媽,你怎麼還踩一捧一啊。」江暢拖著抱怨的調子說。
「鞋碼還合適吧?」唐女士問。
靖川踩了踩腳上的鞋:「正好。」
「那就好,江暢非讓我買大半碼,說方便墊鞋墊穿襪子什麼的,你爸說42就夠了,我還擔心買大了。」唐女士鬆了口氣。
靖川聽了之後只道謝,沒說別的。
江暢也跟著一起收拾桌子,把空了的盤子和碗摞在一起,又是盤子又是碗,歪七扭八地摞了好幾個想一起捧著去廚房。還沒端起來就被靖川攔住,靖川的手蓋在他的手背上:「別摔了,分我一半。」
江暢不給他:「不給,你拿那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