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著就不對勁了,和唐思雲的生意夥伴吃飯,怎麼自己還得穿得成熟穩重一點。到了地方一看,熟悉的叔叔身旁坐著個並不熟悉的女生,穿一件淡粉色的毛衣,妝容是日系可愛的風格,一頭棕色的羊毛捲髮。
唐思雲笑著進包廂,一進去就拉上了女生的手:「哎呦,阿姨多少年沒見過你了,今年剛從日本回來是吧?」
女生笑得眼睛彎彎,點了點頭:「我也想思雲阿姨了,聽說我爸要來跟您一起吃飯,我就跟著一起過來了,您不介意吧?」
唐思雲看一眼旁邊的男人,說:「你看你看,小齊現在多懂事,我看見都想再生個女兒了,可惜我家這個這麼大了,現在再想要也來不及了。」說完了就轉頭拽江暢,「叫人小暢,這是你唐叔,小時候經常一起吃飯,不記得了?這是唐叔的女兒,唐齊,跟你同歲,在日本讀的高中,今年剛回國。」
江暢面上笑著,叫了唐叔好,也跟唐齊打了招呼。
唐叔的眼睛就沒離開江暢,他從座位上站起來,大掌搭在江暢肩膀上,笑得合不攏嘴:「那時候江暢那么小一個小娃娃,一轉眼也長這麼大了,一表人才啊,聽你媽說你喜歡拍照片?正好,我家齊齊就喜歡臭美,你要是不嫌棄給她拍一套,也省得她天天約那些不三不四的攝影師,我看著都頭疼。」
唐思雲點頭:「哎,我就是這個意思,我聽說齊齊回國了,這不是就想著帶江暢過來,兩個孩子認識認識,齊齊在日本生活了那麼多年,讓江暢帶著她熟悉熟悉國內的生活。」
這一頓飯吃了些什麼江暢都沒什麼印象,靖川今天去參加比賽了,沒什麼空看手機,他也沒怎麼發消息,被唐思雲按著跟唐齊社交。聽女生說從日本回國之後有什麼不適應的,說思雲阿姨對她真好,說不定兩人祖上真是一家人。
江暢心裡有些煩,他不想遷怒於唐齊,女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真的想念唐思雲,跟爸爸一起來見見老朋友,她對自己說的話也全都是友善的,所以在最後的時候還是和唐齊交換了微信。
北方的冬天冷得多,江暢人生中的第一條圍巾是去年冬天的時候買的,來這邊讀大學是他第一次在北方過冬天,冷風刀子似的從衣領往裡面鑽,怪不得北方人都圍圍巾呢。
街上的人說話都往外呼白色的霧氣,唐齊圍著漂亮的白色毛絨圍巾,招手跟唐思雲和江暢道別。
江暢揮揮手,轉頭進了唐思雲的車。
唐思雲沒說什麼,擰了車鑰匙。
江暢無奈地開口:「媽。」
唐思雲說:「我沒有別的意思,你唐叔當初幫了我不少,你也不是不知道,這幾年他不在咱家那邊發展了所以沒怎麼見過面,現在搬過來生活,咱們肯定得見見。」
江暢點頭,手心裡的手機震動,顯示了一條微信消息,靖川的。江暢沒看,撐著頭看窗外的景色,一線城市的市中心太過繁華,從這裡經過就算是江暢這種從小生活在蜜罐里的孩子,偶爾也會有不真切的感覺。
他說:「我真不覺得是壞事,你和教練的事情我從沒有說過半個『不』字,因為那是你的私事。我和靖川也是,媽,現在靖川也是你兒子,不管是因為你和教練在一起,還是因為我和靖川在一起,我們以後一起孝敬你們,這不好嗎?」
唐思雲沒說話,沉默地開過了市中心最繁華的那段路,約摸二十分鐘後才到了車輛少的街道,她把車停在路邊,開了雙閃,一隻手扶在方向盤上,看著江暢:「我想過,要不然就讓你活得開心自在一點,喜歡男生又怎麼樣,就像你說的,只要我支持你,那就沒什麼過不去的。」
唐思雲整個身子都轉過來,貼近江暢,說:「但是小暢,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和靖川分開了,我們的家庭怎麼辦?我和你教練已經結婚了,我們要一起過一輩子的,萬一你和靖川分開了,可你們仍然是兄弟,你們以後在這個家裡,怎麼面對彼此?你們以前不是分開過一次嗎?」
江暢抿唇,唐思雲這個問題確實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的。
在唐思雲看來,既然他們分開一次,那就可能分開第二次,而且同性之間的戀愛太不穩定,面對的壓力太多,不僅僅是彼此相愛就能一直在一起的。如果分開了,以後還是要生活在一個家裡,那怎麼辦?
江暢握住唐思雲的手,放低聲音:「我確實沒考慮到這個問題,那是因為我完全沒想過要跟他分開。你知道嗎媽媽,在許多人看來我可以找一個更好的男朋友,我的條件多好?經濟條件好,有你這麼開明和善的媽媽,相貌品格都沒有問題,我許多朋友都覺得我應該找一個把我寵上天的,無條件對我好的,而不是靖川,經常讓我吃醋,甚至甩掉我一次,會跟我吵架,不讓我喝可樂。
「媽,我跟他分開一年半,從來沒忘掉他。偷偷看他的朋友圈,不敢去拳館怕見到他,每次我們朋友聚會我都關注他有沒有在群里講話,看他去不去。」
唐思雲嘆了口氣:「你們現在或許是彼此相愛,可是你這個年紀只是剛遇到愛而已,就像我當年遇到你爸,當初我們也是真心相愛的,不是嗎?我們從高中開始背著家長老師談戀愛,大學也從來沒有冷淡過,他每天買了早飯在我宿舍樓下等我,就怕我不愛去擠食堂。但『愛』並不是太稀缺的東西,小暢,只是你在這個年紀第一次遇到,所以以為是命中注定的,我曾經也以為江建生是我命中注定的人,現在不是照樣分開了嗎?」
窗外是黃色的路燈,這邊行人和車輛都少,偶爾幾輛車從車窗外飛馳而過,留下一串紅色的尾燈軌跡在眼前久久不散。江暢在這片黃色的光下認真看著唐思云:「媽,我能明白你的意思,你覺得我還太幼稚,把愛情看得太重要,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