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表面上越被安撫越哭得傷心欲絕,實際上你的內心毫無波瀾。
在提出這個以心換心的辦法的時候你就知道塞勒斯特不會答應,或許最初的時候他會,因為那個時候他對你毫無信任只有利用,也毫無不在意你,所以他不介意你知道他對你的欺騙和他內心的陰暗面。
可你偏偏是在這個時候才提出來的,在他對你有了好感,產生動容的時候。
你不了解塞勒斯特,但你了解你自己,更了解人性。
人是一種十分複雜的動物,他們美好的時候可以如天使一般善良,同樣的,當他們邪惡的時候又和惡魔無異。
你從一開始和塞勒斯特接觸的時候就意識到了,你和他是同類,會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同類,也是會為了一顆赤誠無垢的真心而生出惻隱之心的同類。
你們是爛人,卻不夠爛,還存留著僅剩的那麼一點良知和善念。
這一點早在你在阿洛身上的時候你就栽過跟頭,如果你沒有因為不忍而救下阿洛,也不會有後來在洛迦和澤西爾面前的雙雙翻車,更不會有如今只能依靠邪神庇佑的狼狽境遇。
可你也不後悔,你慶幸於你沒有對一個滿心滿眼都是你的少年痛下殺手,同時也算是因禍得福,比起後面翻車的嚴重性而言,沒什麼比誤殺了攻略對象永遠被困在這個遊戲世界裡被同化成沒有自我意識的紙片人還要更可怕的。
所以你知道你殺不了那樣一個良善美好的人,那麼塞勒斯特也做不到心安理得將一切痛苦都推給你讓你承受,自己坐享其成。
你和塞勒斯特這段感情博弈的優勢從不在你的演技有多高超,手段有多高明,只在於你搶先了先機,你先看明白了他。
他想要愛,純粹的毫無保留的愛,而你何嘗不是呢?
與其說是你在攻略他,倒不如更像是你在用攻略自己的辦法去攻略另一個自己。
不過塞勒斯特雖然很像你,卻沒有你心腸冷硬,他欺騙利用你的時候再過分也還是把你當成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你不是。
在你眼裡,他再有血有肉也是你回家而要借力踩上的一段橋樑,一個工具人。
所以無論是在後期攻略成功,還是現在,你和他付出的感情都是不對等的。
他從始至終在感情上都是弱勢的一方。
在塞勒斯特被你攪動的心緒慌亂的時候,你則是在趁著假哭的時候去整理思緒,梳理計劃。
等到理清楚後,你這才抽抽噎噎停止了哭泣。
你揉著發紅的眼睛,瓮聲瓮氣地問道:「你還難受嗎?」
自從五年前吞食了火種之後,火種的暴動的頻率從一月一次到半月一次,再到後來的一周一次,中途有芙麗雅幫他壓製得時候穩定了一段時間,之後她叛逃後便越發不可控了。
一直壓制著的神力迅速反噬,變成了三日,甚至兩日發作一次,發作時間間隔一次比一次短,也一次比一次嚴重。
塞勒斯特大多時候都是可以忍受的,可是最近卻越來越難以壓制了。
就像此刻,即使浸泡在水裡,周遭的水聲清晰都掩不住骨血焚燒的聲音。
「……我好多了。」
塞勒斯特咽下喉嚨的腥甜,面色如常對你說道。
「你快回去吧,這裡畢竟是我的寢宮,被人看見了不好。」
你聽後咬著嘴唇,眼眶肉眼可見再次蓄積上了眼淚。
「你又騙我,你明明很難受。」
塞勒斯特愕然了一瞬,隨即想到了什麼,苦笑道:「我忘了,你們人魚族感知一向敏銳。」
「你為什麼這種時候還笑得出來?」
你惱怒地瞪著他,質問道:「你是不是覺得你為了不想我擔心所以謊稱自己沒事的行為很溫柔體貼?是不是覺得之前說什麼不希望我忘記你所以才告訴我你的名字會讓我很感動?」
「我告訴你,一點都不!我只覺得你虛偽,殘忍!」
塞勒斯特瞳孔驟縮,以為你看出來了什麼來,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你先一步打斷了他的話。
「你不想我擔心我就真的不會擔心了嗎?你不想要我忘記你我就會真的輕而易舉忘記嗎?你們人族總是這樣,以你們的想法你們惡念來揣度我們人魚的想法,我們人魚腦子裡沒你們那麼多彎彎繞繞,我們在意的人就會一直在意,喜歡的人也會永遠喜歡,你們對我們的傷害和欺騙都不會讓我們改變我們都心意,我們會固執的繼續向你們靠近。」
「誠實和謊言都不會趕跑人魚,所以為什麼你不願意同我說實話呢?」
你朝他游過去,頭一次沒有因為他身上滾燙的可以把你灼傷的溫度退卻,漂亮的魚尾很輕地在他大腿拂過,羽毛般,帶著一圈水波。
「你還難受嗎,塞勒斯特?」
塞勒斯特覺得自己像是被施展了定身術,無法動彈,無法呼吸,徹底成了一條缺氧的魚一般。
等到這條魚終於動了,努力的掙扎著往上游去,最終冒出了水面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他發出了聲音。
「難受。」
他聽到了自己用被灼燒的喑啞到有些粗糲的聲音,澀然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