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他們本就是一樣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又舍不下或早或晚到來的愧疚心。
今夜與保密區裡的那一夜有什麼分別呢?
「睡得著嗎?」林凌祁說,「等我一下,我去換個衣服。回來抱你睡。」
溫徹伸出手,只抓住他的衣角,很快又鬆開了。
從浴室出來時,林凌祁看見溫徹的眼睛已經閉上了,他睡得很不安穩,眉頭緊蹙,小聲囈語著。林凌祁鑽進被窩,把他抱在懷裡,又用手撫順他有些凌亂的髮絲。
溫徹睜開眼睛,他沒有拒絕一切親昵,而是將臉頰貼在林凌祁手邊,他說:「我做第一個機甲核心的時候,還是個孩子。我把自己關在我的『實驗室』里做了半年,最後它被安給了一隻看門的機器犬。」
「它有抓到壞人嗎?」林凌祁問。
「沒有,它只活了一個星期。」溫徹說,「一個星期後,它因為各種故障走不了路,它用前肢爬到我面前,跟我說:『請你結束我的生命』。
「也許它只是從詞彙庫中隨便翻找出來這個詞,但我到現在都記得,它的語氣、神態,它痛苦扭曲的身體。」
林凌祁蒙上他的眼睛,沒有任何淚,他只是在平靜敘述。後來的他經歷這樣的過程,該流的眼淚早已經流幹了。
可他仍記得最初親手結束的那個「生命」。
「這一次的……我想讓O21取代它。那孩子以後會成為很厲害的機甲戰士,我相信他,也希望你願意信任他,重用他。」
「當然。」
讓機甲師殺死自己最完美的作品,殘忍程度不亞於母親殺死自己的孩子,溫徹或許早習慣了,但林凌祁能感覺到他的顫抖。
「馬上就結束了。」林凌祁說,「以後你不用再有顧忌,做你想做的,我會為你鋪平道路。」
溫徹笑了,這笑卻不像是欣喜或寬慰,他在笑林凌祁的天真。
「長官,您想與我共度一生嗎?」
他想要挑破一些存在於他們之間的、被溫情掩蓋的事,那些無法被感情簡單解決的問題,才決定了他們之間關係的本質。
林凌祁越來越難以忍耐這些直面內心的時刻了,只要他忽視,只要他不去看,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
他如此認為,於是也不允許溫徹戳破。總司大人強硬地吻了上來,把人壓進柔軟的枕頭和被子之中,惡狠狠地說:「睡不著是吧?睡不著咱來點晨間運動。」
Omega柔軟的髮絲散在床上,眷顧他的從月光變成愛人的目光。溫徹凝視著,微笑著,將手環在林凌祁頸上。
「祝您如願,長官。」
***
年假歸來,珀西因受到了多項秘密指控,再次被監察團帶走調查。一場雪紛紛揚揚下了許多天,總算是停了。
林凌祁帶著一杯咖啡走進辦公室,各種各樣的嘈雜聲瞬間包圍了他。電話聲、竊竊私語聲,翻動舊報紙的聲音,還有不知道哪來的麵包機。
他將自己的圍巾帽子掛在牆上,手捧咖啡坐進靠椅中,開始處理屬於總司先生的麻煩事。
翠貝卡十多日的新年裡看起來十分安寧,只有警察署的官員遞交上來一份幾十頁的名單,裡面記錄的全是在新年期間犯了事兒蹲進局子裡的居民們。
林凌祁耐心批覆,他清楚真正的大新聞還遠遠沒有到來,等到監察團那邊有消息的時候,整個總務處都得加班了。
是時候買一點加班吃的營養劑或者麵包了。
在他的文件看到第五頁時,今天的第一位訪客敲響房門,徑直走了進來,他摘下帽子,露出在翠貝卡軍內極具標誌性的一頭紅髮。
「早上好,加登少校。」林凌祁打招呼,「現在已經是中校了,授勳儀式怎麼樣?」
「居然有人能把獸腿肉做得那麼難吃,神不會寬恕他的。」加登說。
「噢,那真是可惜。」
助理機器人為加登倒了一杯紅茶,加登落座,摘下他灌滿冷風的帽子,一口乾了半杯。
「你最近犯了什麼事兒嗎?」加登問。
「嗯……你是指哪方面的?」
加登翻了個白眼:「軍部總處在調查你,前幾天都問到我那裡去了。說是之前你們乘坐的那艘星艦被人惡意篡改了目的地,這件事要麼衝著你來的,要麼你是主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