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選其一,女士優先。魏茹選擇了計晨,溫徹則是跟著兩位武器大師,安全感滿滿。
臨別前的最後一餐,每個人都喝了不少營養劑,有人還從自己的空間鈕里掏出來幾罐酒,大家分著喝了,喝醉了唱歌,為他們點亮舞台的只有幾顆留光石和天上的星星。
等到所有人都睡著了,溫徹也窩在睡袋裡,淺淺閉著眼睛。他沒有絲毫睡意,帳篷外的風聲呼嘯,他知道這是圖蘭朵北境固有的大風,唯有安戈洛城市群那樣靈活變通的方法才能躲避。
他們顯然不可能為了睡覺一夜之間挖出一座地下城。
不知在黑暗中浸泡了多久,溫徹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一個人坐在了他旁邊,用手敲了敲睡袋的枕頭。
溫徹睜開眼,看見計晨那雙略顯滄桑的桃花眼。
「沒睡呢。」計晨說,「沒睡出去聊聊?」
來了。
溫徹心知躲不過,披上件外套就跟著計晨的步伐,來到帳篷外。
沒有城市燈光的污染,圖蘭朵北境的星辰格外明亮。溫徹曾與某位總司大人一起看過,雖然當時的心思並不在星星上。
他現在更關心的,也是計晨將要詢問他什麼。
計晨搓著手,從口袋裡掏出煙,詢問溫徹:「不介意吧?」
溫徹點頭:「您隨意。」
捲菸暗燃,沒有亮出一絲火星。煙味卻很快傳來,籠罩在溫徹身邊,這種最原始的鎮靜方式總帶著一種特別的、令人不大愉快的氣味。
可惜他們的鎮靜劑也凍上了,這會架火燒肯定不現實。
「我就不兜圈子了。」計晨說,「你是仿生人?」
溫徹點頭。
計晨:「你的資料上一點都沒寫。你結婚的時候……林總司知道這件事嗎?」
「他現在知道。」溫徹回答。
這句話包含了很多意思,需要計晨自己揣摩,溫徹沒有義務全部說透。不過他在林凌祁知情的情況下還能站在這裡,顯然說明了一件事。
林總司信任這位夫人,那麼本次戰役的指揮官必定也不反對。
只要進過監察團的軍人都會對仿生人有幾分忌憚,計晨也不例外。他把溫徹上下打量一遍,繼續問:「你的那些記憶……林總司也知情嗎?」
溫徹僵住了。
他猶豫了很久,才用很輕的聲音說:「我做過記憶讀取,聯邦知情,林總司……未必全都知情。」
「你馴化了一個Alpha。」計晨說,「你讓他愛上你,但你終將有一日離開他,這樣很殘忍。」
「我……」溫徹無言以對,「我很抱歉。」
計晨聽著,忽然笑了。
「不必道歉,我都明白。」計晨說,「曾經,我也有一位Omega妻子。她是整顆星球最美麗的野玫瑰,然而她生了重病,哪怕是聯邦科技都治不好的病。那時的我……沒有錢為她做一個仿生體。」
溫徹望著他。先前質疑他的原來不是聯邦忠誠的軍官,而是一位失去妻子的丈夫。發現溫徹秘密的那一刻他也許在想,曾經的他如果擁有這樣的機會該多好。
計晨在羨慕,因為他就是那個被殘忍離開的人。
溫徹不知該如何安慰他,有生以來他除了無師自通學會了安慰林凌祁,就從沒有安慰過別人,他的字典里沒有安慰,只有爭取和衝鋒。
就像他長久行走在大雨里,又遇見了一個沒有傘的人。
「那你這些年來……過得如何?痛苦嗎?」溫徹小心翼翼問,聲音都有些顫抖。
他在試探,試探未來某一日的林凌祁將會變成什麼樣。他能不能……提前為那樣的林凌祁多做一些事。
「前三年我都在酗酒。每天躺在她的墳頭,我把她下葬時種的樹都澆死了。」計晨呵呵笑了兩聲,又被煙嗆著,咳嗽起來,「後來,我給了自己十年,我把自己扔到最危險的戰場上,我沒有留意識備份,哪怕給烈士做仿生體是免費的。我希望有一天,我能隨她而去。然後……然後,我夢見她了。
「她住進我們的新家裡,枕在我的膝頭,對我說:計晨,你會好好生活的對嗎?
「我發現我沒法答應她,我沒有辦法……」
黑夜掩去了太多東西,作為傾訴者的計晨不會說,作為傾聽者的溫徹不會問。他們保持著一種默契的收斂,計晨今夜見他的本意,也許是出於一種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