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考了廚師證?」泰平說。
林凌祁聳肩。
「我還遇到過星盜劫艦,他們為了滅口,直接把我扔出星艦自生自滅。我在跳躍點和蟲洞一百光年外的地方,漂流了整整三個月。只有我自己,和漫天的群星。
「那個時候我就在想,什麼樣的人能成為我未來的伴侶?他不必很漂亮,不必出身名門,但一定要懂機甲,至少坐在我駕駛的機甲艙里不能暈機。」
說到這裡,林凌祁像是活了過來,他的笑里滿是懷念和溫柔。
「我會帶著他遊歷星海,我們一起去星球考察,一起參加星際遠征,我會帶他去最遠的地方,我們要一起站在人類未來的征途上,他永遠是我的同行者。
「我會給他我所有的尊重,像尊重我母親一樣,尊重這個屬於我的Omega。那個時候,我以為這樣就是愛了。」
「但溫徹讓我明白,不是的。」
聲音幾近哽咽,Alpha機械地將飯扒進嘴裡、咀嚼,試圖以此平復心情。
一切皆是徒勞。
「他說他要追隨我,但實際上,一直是我在追逐真相,追逐他。他讓我在一切信念分崩離析的時候沒有倒下去,你體會過那種感覺嗎?你擁有的、你信奉的尊重的,甚至就連你自己都是假的,你的世界是一個巨大的謊言。」
「那天我醒來的時候,想了很久。我說我要活下去,哪怕只是為了這隻眼睛、為了溫徹。哪怕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假的,我也要活下去。因為溫徹。
「他沒有死,他會克服一切困難,回到我身邊。」
泰平聽得心裡發堵,他一時間也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他第一次為自己語言的貧瘠感到力不從心。
「而且,現在也不完全是死局,不是嗎?」林凌祁說,「我每天都能見到他,閉上眼睛就能見到。」
泰平愣住了,他的聲音有些顫抖:「總司,你……你要不要去看看醫生?」
他終於明白了一直以來感覺到的異樣究竟是什麼。
林凌祁擁有一種近乎偏執的信念,他堅信著溫徹會回來,哪怕軍部研究院的事情早在聯邦軍內傳開了,哪怕唯將話說得那麼絕對。
他固執地相信著,忽視了所有客觀條件,也忽視了泰平這樣試圖喚醒他的人。
他的執拗不是出於自欺欺人,而是某種深植於觀念之中的,讓林凌祁堅信不疑的某種東西。
精神暗示。
這個課本上才出現過的概念詞立即鑽入泰平的腦海之中。
「我很好,就不給醫生添麻煩了。」林凌祁如是說,「今天的午餐應該不是星艦上的固定配餐吧?總而言之,謝謝你。」
林凌祁表現得越是平靜,泰平越是害怕。猜疑在他的心中埋下了種子。
他端起餐盤,悄悄打開光腦,撥通了遠在翠貝卡的清琳的通訊。
***
「哈迪斯。」
「嗯?」
「你說,蟲洞另一邊的宇宙是什麼樣的?」
充斥眼前的,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夢裡的宇宙竊竊私語,無休止的嗡名像是群星的回音。
聲音的主人詢問自己,回應他的,是他體內早有名字的另一個靈魂。
只是應聲,沒有答覆。
「我能在那裡生活嗎?我總覺得……過去的事離我有些遠。」
「你認為你是他嗎?」
「他?你是說不死鳥?你的這個問題不是已經說明了一切嗎?」
「是啊。他是那麼驕傲的人,他甚至沒有消除你們的自主意識,他一點也不擔心,你們會取而代之。」
「02已經這麼做了。你有沒有看見他,那位『溫徹斯特大公』。」
「呵,那個渣滓。一想到他用著不死鳥的精神力興風作浪,我就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
「會有機會的,哈迪斯。在那之前,你會殺了我嗎?」
……
「哈迪斯,我真的不是不死鳥嗎?」
聯邦星曆1457年,第一星區邊星截獲了一艘由不穩定蟲洞帶來的飛船。
飛船上有且僅有一個生命體特徵反應,其軀體組織損毀嚴重,在聯邦軍部研究院接手之後,這位神秘的「外星人」便住進了修復液中,整整幾十年,他對外界沒有任何反應。
第一次醒來,他那雙靈動的藍眸便給所有參與修復工作的研究人員帶來了莫大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