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覺自己和林凌祁之間存在某種隔閡,就好像他們不是一個位面的人。
難道他眼前這個不是林凌祁?
又或者,還有一種可能。
精神暗示。
作為實驗體, 林凌祁極易被植入精神暗示,在特定環境下,任何有心人,都能讓他變成傀儡。
林凌祁深知這一點,很多時候林凌祁的選擇是將計就計。
那麼現在呢?林凌祁是像在實驗室時那樣裝蒜,還是真的被封存了意識?
泰平對眼下的情況一無所知,他只能配合林凌祁的表演。
「抱歉,你能說得更明白些嗎?」泰平硬著頭皮裝傻,「我記不清了。」
林凌祁翻了個白眼。
長桌背後,建築無邊無形的窗外,他們能看見的是一片長長的黑夜。
「溫徹斯特家族的那個Omega。」林凌祁說,「三天前他向我們要了一些機甲零件,但主家沒有應允。」
泰平不知該如何應對,他只能保持沉默,儘量平靜地與林凌祁對視。
片刻後,林凌祁收回了視線。
「行了,我知道答案了。」他說,「之後的事與您無關,先生。您切記,之後要與我保持距離。」
「為什麼?」泰平不清楚這句話是林凌祁想說的,還是操控林凌祁的那個意識想要告訴他的。
林凌祁就那麼離開了。
留下了滿頭霧水的泰平,以及一間完全陌生的黑色房間。
這裡已經不是聯邦域內了,泰平確信。
接下來的幾天中,泰平的這一推斷卻又有所動搖。
他本以為帝國人就像威爾科特斯或者巴克利那樣,有著極其鮮明的特徵,紅紅藍藍的顏色,異於常人的體表特徵,總該有些什麼辨識處。
然而沒有。
他見到的,接觸的,都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
泰平想起在翠貝卡惡補聯邦通史時,從書中看到過的文明往事。
人類文明之初,誕生於拉尼亞凱亞超星系團中極為不起眼的一個邊緣恆星系內,隨著母性資源枯竭與科技發展,人類逐漸掌握了離開星系超遠距離星際航行的能力。
以當時的兩大人類政權為主體,最終的人類遷徙兵分兩路,向著不同的深空而去。
在宇宙的膨脹、時間的演化發展過程中,二者各自為政,發展成為一方宇宙之中極為龐大的星際文明。
聯邦、帝國,二者本為一體。
不過這個故事太過久遠,久遠到更像是一個傳說,不知真假,泰平從來沒有徹底相信過。
可當他看見這些聯邦人時,泰平心中產生了深深的動搖。
這些人和他,和林凌祁,和那些暫時不見蹤跡的巴克利沒有任何分別,也許是分離的時間還不足以讓物種進化發揮效用,總之,他們看起來一模一樣。
他們是敵人,也是一樣的人。
另一邊,成為「郵差」的林凌祁同樣發現了問題所在。
他意識清醒,但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只能旁觀自己的行為,像是一個電影觀眾。
他看見自己用為數不多的工資買下機甲零件,送往溫徹斯特家族分宅,送給那個年紀尚輕的小溫徹。
對方的目光中總帶有一種不諳世事的澄澈,收到禮物時,歡喜幾乎滿溢出來。
毫無疑問,這還是個孩子。
林凌祁,或者說他視角中的這個人,與小溫徹十分親近,他總帶來足夠多對方需要的東西,總在閒暇時來到莊園外,隔著栽滿花的籬牆,講述外面的故事。
日子平靜如流水,每過一日,林凌祁就覺得他與這個世界的羈絆更深一分,他幾乎要忘記自己是誰了,直到小小的溫徹斯特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
「謝里丹·戴維德。」溫徹斯特說,「這是我賜予你的名字。」
不對,不對。
這不是現實。
林凌祁很熟悉這種感覺,被關在實驗室里的那些年,研究員們沒少嘗試向他的大腦中灌輸不屬於他的記憶。
他們試圖抹殺林凌祁的人格,但都失敗了。
哪怕實驗體的特性令他很容易受到精神暗示,但是,沒有任何一種意識能夠取代他,沒有誰的靈魂能夠磨滅他。
林凌祁從長長的夢境中醒來,等待他的,是一間純白色的房間。
房間中的陳設與他在黎明堡時遇見的建築殘骸十分相似,這裡也是一間醫院。
然而沒有門窗,對林凌祁來說,這裡更像是一間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