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心思都不敢多說。
可是那只是一個梨啊。
陳歲桉知道,那就是一個不值什麼錢的水果,沒有了梨,她也可以吃蘋果,吃香蕉,吃西瓜、草莓或者是櫻桃。
她完全可以不吃,不吃也不會死掉。
事實上長大之後,哪怕她自己能賺錢了,她也再沒吃過這種水果。
鮮美多汁,咬下一口便果香四溢,可她只覺得苦澀。
可是僅僅因為她想要,卻沒得到,這個梨在楚霽川的眼裡就成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一筐接著一筐地往家裡搬。
廚娘為此來到離她最近的廚房,變著法子給她做吃食。
那些被忽視已久的,沒人在意的傷口,在她不知不覺之間,就被小心包紮起來,並打上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她明明沒有那麼委屈難過,甚至在馬車偷偷掉眼淚的絕大部分原因是出自於拒絕楚霽川好意而帶來的愧疚。
她當時覺得自己是真的矯情又糟糕,楚霽川怎麼就攤上她了呢?
黑蓮花好不容易對別人好了那麼一次,卻都被她搞砸了。
她當著他手下的朝臣,如此落他的面子,可他完全沒有在意。
他依舊不計前嫌在對自己好。
想著昨日的冰沙,今日的雞公煲,還有從未間斷過的梨,陳歲桉恍然有一種錯覺,她覺得自己也是被別人小心放在手心裡的,會有人因為她不值一提的喜好而大費周章。
楚霽川的種種行為都像是摸著她的腦袋告訴她,你不糟糕,你也可以被好好對待。
從未接受過太多善意的人會將每一份善意都看的彌足珍貴,並不斷放大這種珍貴,因此成了別人眼睛裡容易快樂的人。
可是這次的善意太多了,陳歲桉想著。
真的太多了。
像是窮了在窮了一輩子的人面前堆了一個小山般的錢。
她有些手足無措。
那麼多錢,真的是她的嗎?要是丟了可該怎麼辦呢?
陳歲桉嘴巴像是失了聲,她應當是馬上感謝楚霽川的,感謝他將自己的喜好放在心上,感謝他如此賣力地討自己的歡心,並且告訴他自己很感激他能如此待自己。
可她就像是鋸了嘴的葫蘆,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只覺得鼻尖發酸,眼眶變得漲了起來。
時過境遷,她已不再會為那一口沒吃上的梨而難過,也不會為那沒去成的遊樂園而遺憾,甚至不再為那甩在臉上的耳光而有情緒波瀾。
可是楚霽川帶她玩,費勁心思讓她吃一口梨,她會覺得好難過。
這明明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她為什麼會想落淚呢?
陳歲桉不想掉眼淚。
她費勁擠出笑容,夾了一大筷子的雞肉放進碗裡。
雞被細心剔了骨,肉質勁道卻軟爛,能嘗的出廚娘為此菜廢了多大的心思。
陳歲桉更想哭了。
她用力往嘴裡扒滿了米飯,似乎用米飯堵住嘴,就能堵住眼淚一般。
她瞪大眼睛,看著桌上其他的菜,希望藉此轉移自己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