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指什麼呢?」狄格林上校反問道,哪怕躺在病床上,他也繫著圍巾保暖。
「上校,你這樣無辜,倒顯得我在審訊你。」
「沒有的事。」
奧祖起身走到病床前,居高臨下地打量狄格林上校的病軀,他為此感到十分惋惜:「上校,你為何會墮落到如此地步?」
這段時間,狄格林上校一直躺在病床上,除了啞巴女僕以外,日夜陪伴他的就是滿屋的各類醫療儀器,他似乎很久沒聽到別的聲音了,原本這可以使他精神狀態稍微振作好轉一些,但奧祖站在他面前,壓迫著治療艙內的氣氛,他問:「外面這麼吵,發生了什麼事?」
「大概是觸礁了吧。」奧祖漫不經心地說。
「觸礁?」狄格林上校微微笑了起來,根本用不著猜想,他蔑視這個謊言,「偏偏在這條來回無數次的航線上連續觸礁。」
「天氣太糟糕,再加上我們運氣不好,很有可能偏離了原來的航道。」奧祖伸手慢慢取下狄格林上校臉上的氧氣罩,拔掉對方身上的導管,此刻船上的危機與恐慌,是因為他的精神體在率領海洋生物不斷撞船,他說,「上校,你有多久沒呼吸到海上的空氣了?」
狄格林上校回憶,曾經他每天都待在海上,也預料到自己會有葬身大海的一天。
在顛動的過道上,狄格林上校整個人如同抹布一樣被奧祖拖行,所路過的艙室都空無一人,從他身上掉出一支金色稻穗,他嘗試將它撿起來,但他沒有力氣,只能看著它離自己越來越遠,直到徹底消失在他的視野之中。他覺得自己整個人變輕了許多,只是很遺憾,在生命的盡頭,哪怕連一支金色稻穗也不能屬於他。
「奧祖,你忍了很久了吧,這次終於被你逮住了機會,」狄格林上校呼吸到腐朽濕鹹的冰冷空氣,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他說,「你憤怒是應該的,畢竟我的言傳身教會讓他永生銘記。」
對於狄格林上校的挑釁,雖然奧祖並不見得有多麼生氣,但此時的黑色海洋卻如同死神怒號一般,每分每秒都在考驗航行者的膽量。
奧祖不費吹灰之力就將身體虛弱的狄格林上校舉至船尾甲板的護舷欄杆外面,他並沒有出言威脅,狄格林上校也並沒有因此驚慌求饒,即使知道他會鬆開手,對方也只是平靜地做好了接受死亡的準備。單論這一點,他既欣賞,又很感喟,說:「想要銘記人生中短短几個月的人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吧,從我們見面,你就一直在提起他,難道你就這樣一直卑鄙地覬覦別人的東西嗎?」
「誰知道是誰呢,」狄格林上校有氣無力地看著奧祖,「希望你聽到他彈鋼琴時,不要產生廢除他的手指的念頭,他學得可費勁了——」
「上校,強扭的瓜的不甜,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奧祖打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