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華。你們瞞著我是在害怕什麼?害怕我以死相抗阻止你們消滅他麼。
活了他就會毀了世界。我不在乎毀了這個世界。
可是,他會在乎。他會非常難過非常自責。
我一直沒有為他做過什麼。所以現在我唯一能為他做的,就是阻止他復活。不管我多想再見到他。哪怕只見一眼都好。」
尚裳的眼淚奪眶而出。她任它們源源不斷,將雙眸洗得明澈欲滴,幾乎狂傲地笑了一下:
「所以,把你們的黑洞武器收起來吧。別想用它讓他再死一次。我不會讓他復活的。」
言畢她轉身離開,腳步像醉酒者一樣踉蹌,卻堅執地拒絕所有人的攙扶。
「尚裳你怎樣做都可以,我會調整步伐配合你。」
其洛的聲音忽自記憶滴落,輕觸在她耳上。
「尚裳,善的方式和對象可能出錯,但錯的絕不是『善』本身。一定不是『善』本身。」
手背。
「不是你像那朵花,而是那朵花像你。」
脖頸。
「叫LN吧。LN基金。」
臉頰。
「尚裳,你剛才是……吃醋麼?」
唇。
很快她就不能分清那清涼觸感都來自於哪裡。飄絮般的小雨已變成當空墜跌的山洪,夾裹著她顛簸在所有她想要給予卻已無力改變的過去。他的溫柔深情,她的無情冷漠像一塊塊巨礫轟擊她。碾碎她。最後只剩一顆兀自跳動的紅心,停在泥石盡處,淋漓的雨直灌進去,那是他的聲音——
「我愛你。」
施華和岳明燁追在尚裳身後,想要攙扶,卻不知伸手何處。施華甚至追出了店門,終究卻只是佇立著看她離開。返回店裡向岳明燁告辭時,眼圈通紅的他勉力亮出一個飽含歉意的笑容,開口欲言卻無力再言,鞠了一躬便離開了。
季颸茫然問岳明燁究竟發生什麼了事情。岳明燁卻只能顧左右而言他,最後打哈哈說外聯部有事,便一人來到學校後門的白楊林。
白楊的葉子在太陽下斑駁著片片銀光。樹幹一徑筆直地向天空延伸,徒勞無功地想要觸摸頂上的藍天。樹幹上的眼睛像是刀刻出來,恆久悲戚地望著來往路人。
想到剛才尚裳的神情,岳明燁的心便陣陣抽痛。
尚裳待他一直如同親弟。每次回靈橋總部,尚裳都會讓他帶些東西離開,或者是下一季的服飾,或者是她出任務時帶回來的地方特產。每月給他打一次電話,總是聲調溫和,細語寬慰。他容易鑽牛角尖,她並不急於疏導,而會在他願意的時候,安靜地出現在他身邊。
岳明燁見過她手上那隻象徵承諾的銀環。也隱約聽說過她和其洛的感情,只是講的人都含糊其辭,他便也以為那只是一場被死亡定格了的遺憾。誰想這本該永遠定格,唯憑記憶緬懷的紙張,現在卻如一柄利刃活了過來,直直搗入尚裳的心臟。
情何以堪。
心裡鬱結難抒,岳明燁抬頭望天。正見一個黑點自藍空中央落下,越變越大,轉眼已成立於眼前頎長身影。銀色長髮緩緩揚落,那人眯了眼喚他:
「明燁。」
岳明燁輕吐一口氣,笑道:
「來的真準時啊,斯汀。」
說著,他看了看斯汀身後,好奇問道:
「克拉呢?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克拉是「引流之變」時岳明燁結識的血族朋克少年,暗凌崇拜者。關靜持會以浣熊來形容他,可以想見他的可愛。「引流之變」後的幾日,克拉幾乎每天都到這裡蹭吃蹭喝,這一周來卻不曾再來。沒
有他在旁邊吵吵嚷嚷,岳明燁竟有些不習慣了。
斯汀聞言一笑:
「被哈扎里捉去做訓練了。大概覺得克拉是執法隊的潛力種子吧。」
想到自由派執法隊的那位藍發隊長,岳明燁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說:
「哈扎里好眼力。克拉到真是挺合適執法隊的。」
血族自由派現任首腦沒有回應這句話,而是低身隨意坐在了地上,距岳明燁只有一臂之遙,笑道:
「你有心事?」
岳明燁對他的明察秋毫有些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