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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蘭修哽咽著俯低身子:「我無顏陪伴在他的身邊……」

赫連琬寧的臉上露出奇異的神色,凝望著謝蘭修顫抖的背影,好久才說:「先帝滅佛、好戰,殺人無算。因果輪迴,違錯不得。你回到南邊,找一座寺廟,為他念念經,修修來世,也不枉他一直對你的心意。」

謝蘭修頭腦中轟然一鳴,驚詫地抬起頭來看著太皇太后赫連琬寧。赫連琬寧臉上流露的是真正的慈悲之色,淡淡笑著:「我也知道,你心裡喜歡他的。就和我一樣……」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流淚眼對流淚眼,彼此靈犀相通地彎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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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劃分中原與北方遼闊的草原,既是一所門戶,亦是一座跳板。寬闊而水流舒緩的桑乾河流經平城,幾道支流更給了這片土地以滋養。謝蘭修坐在河邊,河水略顯渾黃,但在陽光下浮光耀金,襯著遠處巍巍的群山,呈現出連綿起伏的綠色、青色、紫色……這般的壯闊河山,已經成了第二座故鄉,深深地印在她的腦海中。

一陣薰風吹過,岸邊碧綠的蓬草此起彼伏,謝蘭修的素衣毫不顯得違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再次流連地望了望這片山水,而後,從身邊的提盒裡,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副圍棋。揭開雕漆的盒蓋,謝蘭修輕輕握起一把白子,白子是玉石雕琢的,落下手心時自然地發出琳琅的清音,涼潤可愛。

但這些可愛的小物事,被謝蘭修慢慢地拋到了桑乾河中。河水再緩,玉石也沒有動靜地沉了下去,很快不知所蹤。

她這樣慢慢地拋著,如一個在岸邊打水漂的頑童,臉上帶著迷幻的笑意。拋完白子,再拋黑子,最後連盒子一起甩進水中,雕漆的盒子頗為醒目,在水裡沉浮了一陣,漸漸沉了下去。

提盒裡還有一串念珠,看起來被燒灼過,焦痕宛然,卻散發著奇異的芳香。她細心地把串繩打開,這些珍貴的奇楠木珠,一顆顆也到了水中——奇楠木沉重,很快也都不見了。

謝蘭修目送著這些物品,她知道它們從何處來,但不知道它們會到何處去。「甚好,甚好!」她拍拍手,聞到掌心裡甜辛的奇楠香,自語道,「阿析,讓它和你一樣,歸於塵土吧。」

她站起身,不遠處停著一駕樸素的輜車,車簾被風吹起,御夫正在飼餵馬匹。謝蘭修也不急,含著笑看著,直到聽見耳畔有人泣聲喊她:「阿娘!」

她不必看,也知道是誰,所以撇過臉,抬手止住了阿昀飛奔而來的步伐。阿昀不由自主地定住了,口氣卻還是那個深受恩寵、驕奢跋扈的公主的腔調:「阿娘這就走了?連和女兒說句『珍重』都不願意?!」

「大長公主。」她這樣稱呼這個曾經繞於膝下,疼愛不夠的孩子,語氣淡然而絕然,「你的阿娘,在先帝的陵寢里,睡了好多年了!」

「我不認識她!」阿昀氣勢洶洶的,可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我只知道,你養大了我,卻拋棄了我!」

謝蘭修微微抬起了手,旋即意識到自己離女兒好遠,已經不可能再為她拭去臉上的淚痕了,所以又不動聲色地放下手,輕輕地說:「阿昀。其實,點醒我的,是你!『人,當一切都捨得了,也就豁然開朗了』。阿昀,我放下你,你也放下我吧!」

「阿娘!」阿昀和謝蘭修隔著三四丈的距離,卻像隔著千山萬水,她的手顫巍巍地向前伸著,仿佛是要握住母親的襟擺,握住她溫暖的手,可是手指徒勞地空氣中抓著,什麼都抓不到,卻也不敢上前。她哭著說:「我常常在夢裡夢見那個孩子!她雖然口唇青紫,雖然御醫說她活不過兩歲。可是我一直記得,她最後的呼吸噴在我的手心裡,一點點變淺,終至消失……親手扼殺自己的孩子,是怎樣的痛!阿娘!你不知道!」

謝蘭修眼睫濕潤,終於搖搖頭說:「阿昀,我連自己都救贖不了,怎麼去救贖你呢?」

阿昀收斂了一點淚意,說:「可是如今,我肚子裡已經有了李蓋的孩子。阿娘,你陪我,把這個孩子帶大,好不好?」

謝蘭修張了張嘴,驚詫和不忍的神色最終還是幻化為唇角的翹起:「恭喜公主!能夠放的,就放下;能夠把握住的,就好好愛吧!」她遽然轉身,素衣翩然,在風中宛如化作了一隻碩大的白色蝴蝶,從夢中而來,歸夢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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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載惡戰,十年難復。

史冊載:「劉宋地界,洪旱相間。青州人相食,兗州人相食,徐州人相食,廣陵人相食……」謝蘭修的輜車在茫茫的荒草間尋覓路徑,卻常在界碑上驚詫地看到那些曾經代指繁華的名詞,如沙、如塵、如煙,淹沒於半人高的蓬草之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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