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像是根本感覺不到自己身體上被蠱蟲啃食得疼痛,他用殘缺的手撐著地板,努力將自己坐直起來。
僅僅是一個坐起的動作,就差點要了小乞丐的命。
他的呼吸加速,斷斷續續的,彷佛隨時都會再次斷氣。
奇怪的是,小乞丐坐起來後,就沒有了繼續的動作。
他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小乞丐眼中的清明和暗紅在不斷變化著,空洞和明晰不斷交替,小乞丐的臉上也露出了些許掙扎的痛苦。
似乎是有什麼東西,正在和小乞丐爭奪意識,想讓他徹底變成沒有意識的傀儡。
如果小乞丐現在還身體安好,應該是可以戰勝控制的,可惜,他本來就屬於強行喚醒的迴光返照了。
在意識的爭奪中失敗,小乞丐眼中的清明一點點消失,直到完全變成無神的白瞳。
小乞丐身體機械地從地上站起來,拖著沉重的步子,一點點朝著亂葬崗的深處走去。
在起身的那一刻,似乎有一滴眼淚順著小乞丐的眼角滑落,滴在了他身下的一隻蠱蟲身上。
這隻小蠱蟲沒有搶過其他的兄弟們,沒吃到一口肉不說,還被其他蠱蟲們踩壓得奄奄一息。
等小乞丐離開後,蠱蟲們也陸陸續續離開,去查找新的食物,只有這隻小蠱蟲,殘留著一口氣停在原地,等待著自己的死亡。
牽絲傀儡一般的小乞丐,行屍走肉一般在亂葬崗中走著,也不知道他走了多久,他終於停了下來。
他站在一片荒蕪之地上,周圍的樹木已經高得有些不真實,包括樹上攀爬著的毒蛇,一切看上去,都像夢中的幻境一般。
在原地停頓了好一會,才有一個聲音慢悠悠地從空中天上載來:「嘖,怎麼被咬成了這副模樣?真是麻煩。」
這道聲音聽上去年紀並不大,也沒有半點對於小乞丐的同情,清脆明亮的聲音中滿是對生命的漠視和惡意。
話音輕飄飄在風中散開,隨著一聲嫌麻煩的嘆氣聲後,一道穿著黑紫色苗疆服飾,身上佩戴了不少銀飾的男子,從一顆樹上躍下。
衣服和銀飾在躍下的過程中搖晃飄浮,配上男子利索乾淨的動作,看著好似一隻寫滿了「我有毒」的蝴蝶。
平穩雙腳落地,男子雙手單手負後,隨手將一枚樹葉扔到地上,他另一隻手扶著自己頭上墜滿了銀鈴和銅錢的斗笠。
層層疊疊的銀飾遮住他的面容,無法看清他長什麼模樣。
不過,看他的雙手,應該還是一位正在步入成年期的青少年。
青年從喉底哼出一聲輕笑,踩著小靴子,一步一步走向沒有靈魂,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小乞丐。
距離小乞丐三米遠的地方停下,青年饒有興致地開口問道:「哎呀呀,看上去你經歷一場痛不欲生的折磨呢。如何,被亂葬崗的蠱蟲啃食骨肉的滋味不好受吧?」
也不期待能得到小乞丐的回答,青年自己接上話,幫小乞丐回答:「是不好受,這些蠱蟲不比堯民自養的,誰知道都帶了些什麼毒呢?」
圍著小乞丐轉了一圈,仔細將小乞丐現在的身體情況打量了一番,青年的聲音中漫上了難辦和嫌棄:「真是麻煩,你這身體都被蠱蟲啃的面目全非了,要花好多時間和藥物才能修復呢。」
垂下頭去搖了下腦袋,斗笠上的銅錢和銀飾也因為這個動作撞出鈴鈴的響聲。
搖完頭,青年才繼續問道:「哎,我說,你恨不恨這個把你害成這樣的家夥啊?就是那個死瞎子百里若,你想不想把今日所受的一切痛苦,全都百倍千倍的還回去?」
報仇嗎?
小乞丐沒有任何光亮的眼睛動了一下,眼睫輕顫,好像真的把青年的話聽了進去。
可是,在青年問他想不想要的時候,小乞丐卻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在點頭的動作都點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停住,變換動作,搖了搖頭。
「你腦子有問題吧?」青年簡直要被小乞丐這幅聖父的腦迴路驚呆了,他嗤笑出聲,「他把你害死了,死後還不放過你的屍骨,你居然不想復仇?」
大概是真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方的苦主,青年雙手負後,來回走了好幾下,怎麼想都想不明白。
好一會,青年放棄了這個話題,重新問道:「那,你想不想和他交換一下生活?把他的東西,全部搶過來?」
百里若的……東西?
他的……生活嗎?
小乞丐可恥地猶豫了,見這話題有戲,青年又立馬在旁邊搧風:「是哦,把他所有的一切,全都搶過來。包括……他的好、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