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逃避,可他沒辦法打開此方的門,他被困在此方,身處人間,卻勝無間。
他的長輩、父母和愛人,都成為了敵人手中的利刃,哪怕他們毫無意識,卻也確確實實地在傷害亓官殊,即便亓官殊不還手,心也在不斷地被撕裂重組之中。
尤其是面對亓官赫和蚩允嫻的時候。
他對父母的印象,其實已經模糊了,亓官赫、蚩允嫻離開得太早,他從記事起和父母相處的時間,或許連一年都不到。
亓官殊不太記得亓官赫和蚩允嫻是什麼時候走的了,他只依稀記得蚩允嫻將他送到了外公身邊,此後就再也沒有他們的消息。
等他長大一些了,亓官殊大概猜得到父親和母親是犧牲了,但他一直逃避著,不主動去面對,在峒樓的日子裡,長老們不提,他也當做不知道。
小時候亓官殊還能偶爾夢到父親母親,可後來,父母心狠到連入夢的機會都不給他了。
直到現在,亓官殊再一次見到亓官赫和蚩允嫻,卻是他們要殺了自己的情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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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修羅在看到兩位先裁決的時候,也有些愣住了,他比亓官殊小,沒親眼見過兩位先裁決,不過衍夜司中有一間房間,是專門擺放歷代裁決身份和畫像的,所有的修羅在入選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祭拜歷代裁決。
他雖未曾見過,卻認得出二人的身份。
十一修羅指尖一冷,第一時間去關注亓官殊,意料之中看到亓官殊煞白的臉色,十一修羅凝眉不語。他不同於其他修羅。
修羅忠於裁決,不管是現在的裁決,還是以往的裁決。
但他只忠於亓官殊。
哪怕傷害亓官殊的是亓官殊的生父生母也不行。
幾乎是在轉頭望向兩位裁決的過程中,十一修羅身上的殺意幾乎要凝為實質,他對亓官赫和蚩允嫻動了殺念,只可惜他沒有辦法做出傷害到兩位的事,只能被迫看著自己心上的神明承受痛苦。
「裁決,動手啊……」
十一修羅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所說的一切,亓官殊都聽不到,但他還是亦步亦趨地跟在亓官殊身邊,想要幫他抵擋實驗品們的傷害,他幾乎是顫抖著聲音,從喉間擠出一句話,祈求亓官殊出手。
【身為裁決,需要保持絕對公正,不可徇私,不可妄動感情,淩霄給你框死的規則多麼冷漠啊,為什麼你還要繼續守著這個冰冷的世界,守著這份枯死的規則,不放過自己呢?
我們應該有很多共同話題才對,可惜啊,你拒絕了我的邀請。
那麼,我很期待,你會做出什麼選擇呢?
既然你想守著淩霄的規則,那就拔刀吧,他們可都違反了淩霄的規則,身為裁決,你該公正啊。
如果不想死的話,那就處決他們吧,這個房間只有一種出去的方式,那就是只活了你一個。
你看,我對你多好啊,就算你死了,我也不會把這些實驗品放出去,畢竟——他們都是你的熟人,就讓他們待在這裡陪著你,也算是一個不錯的死法吧?】
馬賽克留在房間內的留音符播放出這段話,似乎在嘲笑亓官殊,你所堅持的給你帶來的,也不過是被規則的鎖鏈束縛,無法向前半步罷了。
還不如加入新界,什麼都不用守,想要的親情、友情、師生情、愛情……只要你想,那就可以全部擁有。
苗刀破空劃下,亓官殊躲閃的及時,也還是不可避免地被劃開了手臂上的衣服。亓官赫雙眼被剜,空蕩蕩的兩個黑洞望著自己的兒子,臉上滿是對待陌生人的冷漠,一擊未成,亓官赫繼續抬刀,用了十成的力氣,朝著亓官殊砍去。
蚩允嫻的雙眼被繃帶牢牢綁住,眼眶的位置滿是已經發黑乾涸的血跡,她轉動著金屬制的千機傘,招招往兒子的致命點攻去,千機傘上的素鈴偶爾發出幾道清脆的鈴聲,從中散出毒霧和蠱蟲。
幸運的是,千機傘是新界當初在蚩允嫻死後收刮來的,並不是拷貝品,這意味著,千機傘中倖存的蠱蟲,還有自己的意識。
它們被「主人」召喚出來,下意識想要攻擊「主人」的敵人,卻立馬認出來這是主人的兒子,蠱蟲雖然沒有太大的腦子,可它們還是分得清誰是真正的主人的。
它們不想攻擊小主人,又沒辦法不聽從「主人」的命令,兩邊都不討好的情況下,蠱蟲們一一選擇了自爆,寧死也不會對主人的血緣出手。
亓官殊臉上的痛苦更深,在亓官赫、蚩允嫻兩位堯疆上任少司官、聖女的聯手攻擊下,他只能召出導遊旗,認真抵擋父母的攻擊。
饒是車輪戰都會有些承受不住,更不要說還有陳家全族的補刀,不到半小時的時間,亓官殊身上的導遊服就已經將耐磨度耗盡,再無防禦能力。
像是開玩笑一般,在導遊服的能力徹底失效的同一時刻,一直還沒出手的【瞿鏡】睜開了雙眼——和所有的陳家人一樣,【瞿鏡】的雙眼中也沒有任何瞳孔,一片純白,沒喲意識可言。
他向前踏出一步,下一秒從導遊服中掏出一把匕首,就對著亓官殊的後心處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