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一陣微風,跟隨著她的腳步。
就連潮濕的空氣都是自由的。
她終於停下了腳步,一面喘著氣,一面斷續著說:「到了……」
她握著他的手慢慢鬆開,溫熱的掌心有一股柔軟的暖意向心底流動。
林霰指了指不遠處的商攤,道:「我請你吃烤紅薯,很甜的。」
她記得他說過,
吃甜的東西心情會變好。
許硯點點頭,整個腦袋都懵懵的。
似乎只聽到了「甜」字。
糖是甜的,紅薯是甜的,
可為什麼,她握住他的時候,也是甜的?
林霰經常買這家的烤紅薯,老闆記得她,特意給她挑了兩個外皮焦得如紅樹皮一樣的紅薯。
林霰幫許硯剝開紅薯的外皮,蒸騰的熱氣從薯肉里溢散開,潮濕空氣中瀰漫著噴香的氣味。
他輕咬了一口,甜味在唇齒間溢散,暖意充斥著喉嚨,渾身都變得暖和起來。
林霰拉著去一處屋檐下避雨,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最上頭的干台階上:「小的時候,每到秋天,我和一個很要好的朋友就會纏著、一個長輩、鬧著要吃烤紅薯。」
是很遙遠的事了,那時她還沒被林家收養,已經遠到有些記不清了。
但她還是能記得和藹可親的院長被她和時微吵得焦頭爛額,最後不得不妥協,帶著她和時微找紅薯攤子。
許硯握住紅薯的手微微一顫:「那個長輩一定很疼愛你,我以前沒有吃過烤紅薯。」許硯頓了頓,「也沒有人帶我吃。」
林霰側目望他,那雙皎潔明亮的桃花眸里有一彎蓄著的清水,悲傷而冷清。
她還是忍不住,問出口:「是因為,你爸爸嗎?」
其實在公交車上她就想問,明明他比她提前了很早出校門,可為什麼她還能在公交站台碰見他。
許硯又咬了一口紅薯,垂下頭表示默許。
他雖然很早就離開了教室,但他並沒有立刻去公交站台,因為他在等人。
等那個男人會不會參加他的家長會,
但他又絕不願和那個男人碰面。
許硯抿抿唇,自嘲地笑了笑:「我很討厭他。」
第12章 許硯,你真乖。
許硯十二歲之前的記憶里,父親許晟和母親陳芸的關係很好,他們不似別家的父母偶爾會小打小鬧,他們從不吵架拌嘴。
對於許硯來說,宋堯的父母就是最鮮明的對比。宋堯爸媽吵架時冷戰,一度到了沒人願意做飯的地步,宋堯只能可憐兮兮地跑來許硯家蹭飯。
那個時候的許硯,甚至有些自得,自得於他擁有一個溫柔堅韌的母親還有一個溫文爾雅的父親。
他們曾是很多人眼中的模範夫妻,郎才女貌。
父親許晟和大學時的幾個朋友開創了一家小型的傳媒公司,公司不大,業務並不繁忙。陳芸從事醫務工作,相較許晟要繁忙許多。
但許晟從不曾埋怨過陳芸,反倒用更多的閒暇時間去照顧這個小家。
十二歲之前的許硯,是幸福的。
直到十二歲那年,陳芸難得準時地下班,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的菜。
陳芸將許硯攬在懷裡,親吻了他的額頭:「對不起,爸爸以後不能和我們天天在一起了。」
他那時候並不懂陳芸話中的意思,但他隱約間瞧見了母親眸中閃爍的淚光。
溫柔但卻堅韌的母親,第一次在他的面前落淚。
後來許硯才知道,許晟和陳芸分開了,他們離婚了,許晟把他交給陳芸撫養。
林霰怔望著雨霧中氤氳著的朦朧水汽,縹緲而迷離:「或許對於他們來說分開也是一種解脫,也沒什麼不好。」
不知為什麼,林霰比同齡人要成熟許多。
尤其是面對感情的時候。
林霰曾見過不少同齡人,他們對於父母分離是極度的抗拒,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撮合他們重歸於好。
但她卻不這樣覺得,她覺得感情就像是月亮。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月亮有圓時,也有缺時。
弦月未必不及滿月,反倒是月滿則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