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結滾動,帶著妥協說道:「明日楚陽出喪,棺槨送至皇陵,你可想去送送?」
影兒這才顫動著雙睫,氤氳出霧氣來。
翟離見她有了輕微的反應,又添磚添瓦道:「我知道你的心結,你若想去送楚陽,我陪你去,好不好?」
影兒黑瞳微轉,視線挪到他下頜處,靜靜看著,隨後便是一聲譏笑,呼出一口氣,死心般閉上眼,不再理他。
翟離見勾不出她來,只能打橫抱起她,將她放到床上,手掌按著她後腦將她埋進自己懷裡,緊緊摟著,「影兒,和我說說話。」
懷中人死寂一般,他等不到,只能自言自語,一如這幾日,他常做的那樣,「連升的刀,讓你鬱結,那刀是柔瀾騙去的,為的就是讓你心疑於我,此事我已解釋過多遍了,你到底是不信還是因為其他?能不能告訴我,你這樣死氣沉沉的,我實在揪心,你說出來,萬事有我,我來解決好不好?」
他唇吻上她的睫,極小聲問她:「影兒還要我怎麼做呢?還要我怎麼做呢?」
他承認了,承認他的恐懼了。
從楚陽死在影兒懷裡的時候,他突然明白過來,沒有了,所有可以牽制她的人,全死了。
一個都沒留下。
那麼多人說過,影兒不能被徹底拔去筋骨。
他偏生不信,直到她用那毫無生氣,心灰到極致的雙眼看他的時候,他開始恐慌,開始不安。
她如果真的不要命了,怎麼辦?
夜半之時,翟離猛然驚醒,他懷中的人身子滾燙,他慌亂地去喚她,「影兒?影兒?」
掀被下床,他對著門外喊道:「來人!傳府醫,打水來!」
他坐到床邊,為她倒了一杯涼茶,托起她軟綿綿,滾燙灼人的身子,輕輕扶著她的唇,將茶送進她嘴裡。
影兒咽下茶後,只覺嗓間好受些,可神思仍舊渙散,身子仍舊痛乏。
府醫是著急忙慌進屋搭脈,開了方子,速去盯著煎藥了。
翟離擰帕為影兒降溫,又為她解開衣衫擦拭身子。
一副藥半咽半吐,也算灌了進去。
直至天明仍是不見好轉,到有愈演愈烈之勢。
翟離視線始終定在影兒身上,他藏在袖下的拳緊握出青筋來,只對著府醫又問一遍:「還需幾副藥?怎的這副灌下還是未好?」
那府醫迅速擦了一把汗,說道:「按理說,藥用的足夠了。左相若實在不行,是否去翰林醫官院尋張歇?」
翟離裹冰的眼神直接掃向他,「張歇,是解毒妙手,找他做何?」
他腦中瞬間閃過那藕粉,起身問道:「之前影兒服下他配的藥,身子明顯好了不少,如今這般,可是因為那藥?」
府醫惶恐答道:「必有關係,若是常規發熱,這兩副藥下去不會不好。夫人體內脈象太亂,許是因為一直以來服藥過雜,又或許是因為,張歇那副藥方。當下不知他所配何藥,實在不好再給夫人用藥了,萬一相抵相衝,」
那府醫的欲言又止讓翟離心內懊悔非常,當時就該把那張歇抓來,細問一番。
他眼中凝出冷冽,看了一眼影兒,俯身在她額間落吻,推門時對著連決道:「看緊她。」
翟離又急又氣,剛出大門恰巧碰見那傳令太監踩著日出而來,焦急說著意圖。
取解藥。
他一邊上馬一邊不解的淡道一句,「什麼解藥?」
太監上前一步,如實說道:「之前左相配給郡主的毒藥,那副藥的解藥。」
他一頓,心道奇怪,可眼下更急的是影兒的高燒不退,他並未多說,只掃一眼那太監,隨口丟下一句,「沒有。」
便縱馬馳騁而去,心間重複著張歇的名字。
第73章 她的勇氣化成毒蜂的刺與他對……
翟離直衝沖往翰林醫官院去,推門而進卻是空無一人。
他目光巡視一圈,回身對著侍衛道:「張歇在何處?」
守門侍衛行禮,恭敬答道,「所有醫官昨日盡數去了慈元殿,均是未回。」
慈元殿。
翟離心裡默念一遍,隨即目光銳利起來,暗道不妙。
迅急轉身,向著慈元殿而去。
趙琛前兩日與翟離怒吵一番,嚴加斥責翟離命載清依計行事,趙琛原以為提醒了載清,便大概無礙,他心思全在辛漪顏身上,當真忽略了翟離。
等他得知楚陽出事之時,竟是木已成舟,無迴旋餘地。
而翟離當時便狐疑,趙琛怎麼會臨門一腳收了殺楚陽的心思,趙琛不肯說,也不去提,還是翟離細想才推敲出來,是辛漪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