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她有何可愧的?
他穩穩抱著她,往山下走去。
入了車內,影兒推開他,將自己擠到角落裡,縮成一團,黯然神傷。
翟離抬手蹭去她額上的浮土,隨後小臂搭在膝上,十指相交,前傾著身子看她。
車輪滾動,影兒的身子隨著馬車晃動起來,她覺得她是好似浮萍,飄忽不定,落不下根。
一路無話,她的心事似藤蔓攀援,一圈一圈將她繞死在往事裡。
第79章 我給過你機會,翟離,你自己……
朱輪華轂的馬車緩停在宮門口,影兒歪頭靠坐,依稀間恍惚覺得車輪還在滾動,她身子似抽了骨般的癱軟,指尖還在延續著顛簸的輕顫。
滿腦子揮之不去的笑顏,儘是隋府之人,翟離的聲音響起,將她從回憶里拽了出來。
「連決先送你回雲需宮,我要去一趟垂拱殿,飯後把藥喝了,不必等我,嗯?」
影兒目光空洞渙散,緩慢地轉過頭看他,不出聲,似只被攥住脖頸的鵪鶉。
她一路如此,翟離瞧在眼裡隱約有些懊悔,一方面覺得不該如此倉促的帶她去安息坡,另一方面又覺得該緩和與她的關係,只是現在才意識到,這做法有些不合時宜,不近人情。
他單手壓膝,蹲跪在影兒身前,抬起她的下頜,柔聲哄她:「還在難過?晚上我早些回來,抱著你睡,明日不安排別的事,只陪你,好不好?」
影兒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臉,心裡竄出怨恨來,那麼多的傷害,全是他造成的,他怎麼能如此心平氣和,如此氣定神閒。
她真是該好好想想,如何毀了他。
影兒勾唇扯笑,用細如遊絲的聲音回他,「好。」
翟離心尖一顫,有些疼惜之意散發出來,他抬手揉了揉她的發,尾指一勾,將耳側碎發攏起,在她耳垂處輕輕落吻,混乏開口:「乖。」
軒宇巍峨的宮門靜悄悄一片,侍衛握刀而立,莊嚴肅穆,不近人情。
車幰掀開,翟離穩落於地,旋即回身抬手,順著那伸出的柔荑望去,真好一副端花易碎,弱柳扶風之態。
守在宮門口的眾人,不自覺的微微垂下了眉眼。
牽著她下車,翟離順勢撩袍將她裹進懷裡,緩著步調在她耳側說著什麼。
話固然聽不清,但從那滿是憐惜的神情中自是得以看出,何為寵溺,何為無所顧忌。
行至垂拱殿,翟離給了連決一個眼神,隨後對著影兒溫聲道:「去吧。」
翟離看著影兒走遠,才踏入殿中,一進門就聽見趙琛帶著埋怨的冷言,「真是叫朕好等,還出宮一趟,你怎麼不明日再來?」
翟離腳步停住,打趣他,「也未嘗不可。」
說完轉身作勢要走。
「給朕站住。回來,說說,御史那邊你安排的如何?」
翟離唇邊噙著笑,緩步往茶桌而去,掀袍坐於趙琛對面,褪下手串在手中捻著,淡然說道:「自是安排好了,左右還是那幾番話,你推回去便是。仍從四書中找漏處堵文臣的嘴。天命之謂性,楚陽與載清之事大理寺卿可作證,明日便可會見那些個文臣,吏部的張翰,工部的況雋,均是殘留的右相勢力,他二人自成一派,如今也搞些結黨營私之事,此番他二人也遞過札子,你借著這事廢了他們懲一儆百便是。」
趙琛將茶推給翟離,淡漠開口:「朕本就這麼想的,廷杖吧,明兒朕命百官前來,親眼看著。」
翟離把玩著茶盞,目光露出深意來,「你注意些分寸,別把真實性子暴露出來,給自己惹事。」
趙琛涼薄一笑,抬眼看他,眼底含霜,「朕知道,可這潑天的怒意,也該有人替她抗著才是。」
翟離一抖手串,擱下茶盞,指尖敲著桌面,意味深長地看著趙琛,半晌徐徐說道:「我把柔瀾送出宮,讓其照看和瑾,你自己掌握分寸,若是做不了這帝王,我不介意扶她上位。」
趙琛點茶的手一頓,抬眼用鷹隼般犀利的目光去刺翟離,「哦?你還真是,會留後手。」
他說完旋即一笑,噙著疑惑,「你就沒想過,你來?」
「我早說過,這個位置,我沒興趣,一人之力周旋百官,若我來,還需改朝換代,我可不當這冤頭。不過是想提醒你,抓緊歇了隨她同去的心思,你要封后,我可以助你,但你若要棄這天下,我也不介意扶正經血脈上位。」
翟離這番話,趙琛自然攫取出重點來了,他若當真隨了辛漪顏同去,那和瑾身份一旦暴露,他便不是正統,甚至他的父皇,都不會是。皇考已逝,便是牽扯出來,有那過往功績作為支撐,倒還罷了。
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