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央端了些點心,與影兒一同用過後,便在影兒的吩咐下為她挽發換衣,隨後一同去買些饅頭餵那西湖里的魚。
柳鶯陣陣,花香密密。
饒了西湖竟是走了大半圈,影兒額間密著汗,抬手擋陽,去看湖對面,自己那間小院落的方向,一時間有些無奈,「倒是,走出這般遠來。」
水央笑著,脫口而出:「可要坐船回?」說完便急忙捂唇,有些忐忑地看著影兒。
影兒自然收了笑,她喘著氣,捋平了聲線道:「再往前走一點,我看有幾家鋪子,找個茶肆或是酒樓,坐下歇歇罷。」
如此,二人歇下,待到體力升起來,才再度出發,回到小院子時,日頭已經西斜了。
輕鬆得笑聲自影兒嗓間滑出來,她彎著眼看水央,「我竟不知,你還知這麼些趣事。」
「給姑娘請安。」
將到院門口時,一婦人的話引了二人的注意,影兒抽神看去,細條身材,直襟短褙一身利落,梳著包髻,膚色略黑,滿面是笑。
影兒小聲問著水央:「這是何人?」
水央看著那婦人走來,笑說:「是那牙人,估計是院子有消息了。」
她說完便快步往前迎了迎,那牙人一瞧水央,又一瞧她身後站著的影兒,視線不自覺被影兒勾了去,嘴裡念叨:「這是什麼天仙下了凡,清新脫俗,花容月貌。」
牙人揚著恰到好處得笑,對著水央點頭,笑眯眯道:「尋著人了,說是本欲買來閒住,哪知那主子不知因何說往後都來不了杭州了,故而現在又掛出售賣來,我這一得消息,是立馬趕了過來,姑娘今日可要前去看看?」
牙人一邊說著,一邊拎著一圈鑰匙晃,意味明顯。
水央回頭看向影兒,就見影兒唇邊掛著淡淡的笑,林下風致一般。
影兒瞧了一眼天色,對那牙人說道:「帶路罷。」
牙人聞言喜不自勝,倒是水央頗為意外,走了一日,因影兒說著累,水央才開始搜腸刮肚的想著笑話,逗她走回來,這怎麼就又帶路了?
意外歸意外,也還是上前扶了影兒一同前往。
又回到曾經與江子良住過的三進院子,影兒走得臉頰紅紅的,捏著帕子的手輕輕擱在前胸上緩著氣。
她立於門口石當處,悄悄平復著內心的悸動,過往畫面閃現,熱烈的、放縱的、細膩的、收斂的,她深深呼出一口氣,抬步往裡走去。
目光經過的地方,都帶著江子良的聲音,她在院中那個曾經有過一顆桂花的地方停下了步子。
多好的桂花,被翟離命人拔了去,還送去了桐蕪院。
真是有緣無分,那麼好的樹,她再也看不到了,只剩這一個大坑,在這兒突兀的待著。
影兒心內突然一緊,她回身問那牙人:「原先買的是何人?」
「說是一商賈,平日裡在南方做些生意,原定杭州,哪知有了變化。」
影兒看著她,好似在辨真假,她又問一句:「官府封過這間院子,解封後便是由你口中的商賈買了去?期間可經過別人?」
牙人自是話語周全,知道的不知道的,都辨著影兒的神色來說,一通連珠炮般的解釋,果真讓影兒面上卸了警惕。
她又看向那個樹坑,風過留音,幾番後影兒才輕輕對著水央說:「過房契罷。」
如此,廊柱下,牙人從懷裡掏出好些東西,簽字畫押,笑著與水央套近乎。
影兒視線始終在那樹坑裡,她蹲下身子,抬手捏起一條枯了的斷根,用帕子細細擦了裹好,揣進了懷裡。
她與水央一同鎖了院門,往回走去,影兒邊走邊說:「這地方,也不必動,明日你去尋之前給江子良建墓之人,讓他們將那碑挪了來,就擱那院中有一大坑的地方,這院子不必住人,放著便是。」
雨水豐沛的江南,將影兒潤的是整個人都飽滿了起來。
又過一月,深秋晚來寒。
平靜舒適的日子,過得又慢又快,慢的是她總會細細感受這份自由,一想便是一天。快的是她總覺得才剛坐上鞦韆,天色好像就開始暗了。
又是一日光影漸長時,門外來了人,影兒疑惑地瞧去,起了身去開門。
那人輕叩門環,靜待其開。
一聲吱呀,兩邊沉寂。
心懷鬼胎的寒暄劃破寂靜,「好久不見,如今,可好?」
影兒眼中划過一瞬驚愕,隨後便轉為淡漠平靜。
「你與連升,當真一對。」
都喜歡不請自來。
影兒說完扭了身往裡走,「來罷,都到了,不如坦誠相待。」
進了屋的影兒,對著正在鋪床薰香的水央道:「沏了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