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如何傷的?又是如何受傷還能或者說還需勞她自個舉物反擊?太匪夷所思了……
然當下境況,自不敢有人多問。司空所言也能對上傷勢,那提問的女醫奉同董真對視一眼,放下了心。
只是董真切脈後,道是殿下脈象呈澀脈,脈搏細澀,跳動緩慢,脈力較弱。見隋棠疼痛不及清醒,只得撥轉她面龐觀之,發見嘴角殘留了些許淡紅色血跡。
「殿下這是吐血了,可有傷及肺腑?」藺稷沙場征伐見多了各種傷勢,破皮割肉鮮血淋漓的基本不要緊,就怕鮮血點滴或是直接不見血,多半是內臟受傷滲血之相。
「殿下,您何時吐的血?」董真又問。
隋棠轉回一點神思,虛弱道,「被打時吐了一點,孤打回去後吐了一大口……」
董真聞言,松下一口氣,對著藺稷道,「如此無礙,殿下初時吐血乃後背被擊後,心經鬱熱結成鬱氣、血行不暢之故,如此淤血上升而從口出。而殿下第二回 吐血正好將先前結下的鬱氣衝散 ,如此鬱氣不曾結胸,臟腑無傷。」
藺稷聽懂了,簡而言之就是還擊何珣把氣出了,眼下就一點皮外傷,筋骨痛。然即便如此,他也不曾放下心,只喚林群等人入內,查看隋棠陽白穴情況。
之前說過,任何時疾、風寒、傷痛都有可能對她陽白穴上的血塊造成影響。
於是諸人輪流切脈、針灸,最終確定血塊位置
未移,大小未變。遂各自離去,或調方配藥,或叮囑藥童,或給掌事交代注意事項……隋棠已經力竭,整個人模模糊糊,尤記得藺稷還在身邊,旃檀香淡淡甜馨氣讓她在一片火辣辣的疼痛里感到一點舒適的歡愉,就是他的心砰砰地跳,有些吵。她抬起手想要捂住他心口,讓聲音小一些,卻習慣伸起右手,頓時痛呲出聲。
「作甚?還不老實!」 男人的聲音在她頭頂炸開,她扯了扯嘴,沒能發出聲響,合眼睡著了。
之後傷口起高燒,好幾回半醒半睡的混沌中,她嗅之是他的氣味,聞之是他的聲音。
他說,「把藥喝乾淨,不然不給蜜餞。」
又說,「吃兩顆便罷,還得漱口。」
無奈又無法,「把水吐出來,渴了有茶水。」
一會又道,「只能趴著睡,別翻身。」
過會再哄,按住她的手,「傷口不能撓。」
隋棠覺得背上一陣寒涼,是他掀開了被衾,低頭近身給她輕輕吹過,開口存了些惱意,「別亂動,觸之你負責,你負責得了嗎?」
隋棠轉不動腦子,不過是讓他給傷口吹吹。然他都沒好好吹,一會碰到她這邊皮膚,一會兒碰到她那邊傷口,還讓她負責,有甚好負責的!
她朝里扭過頭聲,未幾一隻手撫在她後腦,厚實溫暖。她勾起唇角笑起來,隱約覺得一方陰影落下。
應是他在看她笑。
於是,隋棠笑意更盛些,才喝的藥正在起效,她笑著睡熟了。
……
這遭既是外傷,隋棠比之上回清醒快許多,不過兩日爾。然她在榻上裝不清醒,多昏睡了一日。
實乃腦子清明後,她的心緒卻一團麻。
起初是想著自己受傷一事要如何圓過去,總不能直接說緣故吧。然回憶這兩日情景,她剛一回府,藺稷便怎麼說來著。
【當朝長公主和當朝太尉互毆,殿下可真有本事。】
他的消息比她更先抵達府邸。
如此在她面前堂而皇之地說出來,承認宮中遍布他的人手,是為了什麼呢?
他那樣言行謹慎、心思深沉的人,不可能輕易說漏嘴。他這般說,便是深思熟慮後的。
是要和她挑破最後的窗戶紙嗎?
是要告訴她,他早就知道她的來路和目的,要掀掉她的面具,他已經沒有耐心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了?
遊戲到此為止?
可要是果真如此,又何必給她治傷?
論起她的傷,近一月中,她傷了兩次,都是他盡心照顧。他那樣多的公務,府中那樣多的奴僕,他若不是自願,現成的藉口,甚至無需藉口,誰能奈他何!
隋棠確定他對自己好,是真的好。也當真如承明他們所言,他對自己有些動心。
可是怎麼就突然攤牌了呢?
她倒是想和他挑明了。先從阿弟處拿了保證,再讓他承諾永遠為臣,與阿弟君臣和睦相處,共匡天下。
總不會是他看出了自己心思,心悅自己到了拱手獻之一切的地步?
隋棠想到這處,差點要笑出聲。
這比她開口說服他一擊成功更加天方夜譚。
……
絞盡腦汁一日,最後只能歸結於,藺稷認為她腦子一般,心思不敏,不會在一句話上多思多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