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只有一刻鐘時間呢。」
乘白羽語帶單純,「你要去見閻聞雪,忘了?」
他的身體水花漣漣,他在賀雪權耳邊說:你約了閻聞雪,你忘了?
夜厭的氣息,重新鋪開。
乘白羽無懼無畏,眼神清白。
賀雪權幽幽道:「又犯。」
「不許說別的男人名字,記不住?」
「是真的太久未罰你。」
乘白羽無辜道:「還有半刻鐘。」
賀雪權瞪他。
「張開。」
「不好。」
「你——」
「我如何?倒是你,」
乘白羽似笑非笑,眼睛轉過兩人相抵的腰間,「你這副樣子去比武麼?」
「我可沒說名字,」
乘白羽細白的手指撫過賀雪權眉宇,「盟主大人,莫生氣。」
「你很在意閻聞雪?」
賀雪權眼風細細密密投來,「你不喜歡他?」
「有些吧,」
乘白羽大大方方承認,「不應該麼?魘症不會讓人說謊話,只會讓人說平日裡不好說出口的真話。」
「他的真話就是,我,」
乘白羽指指自己的鼻子,
「是個廢物,你難道還要我喜歡他麼?賀盟主,未免強人所難。」
「盟主大人,」
他眼睛彎彎,「我難道是個很賤的人麼?」
「別這樣說,」
賀雪權額角抽搐,「你……」
似乎很是費心措辭一番,最終卻只道:
「你不必為不值當的人多心。」
乘白羽歪歪腦袋。
叩叩——
叩門聲傳來。
很近又很遠,遠在外殿之外,近也很近,就在軍帳門口。
「權哥,」
男聲清亮,渾然沒有當日的癲狂,「將士們還等著,何時開場?」
嘻嘻,乘白羽笑得狹促,手上一推。
「阿羽,」
賀雪權居高臨下,俯身攥他的手,殊無一絲笑意,「你在此間等我,哪都不許去。」
「不要再拿知務殿的差事作藉口。」
「你領的牌子該去何方,我一清二楚。你並沒有去,我也一清二楚。」
「別逼我帶夜厭親自抓你。」
乘白羽無言。
一臥一立,無聲對峙。
叩叩叩,
「權哥?你在麼?」
「權哥,你親口答應與我上盪劍台的,風聲已放出去……」
「就來。」
賀雪權滿目陰悒盯一眼榻上,大步流星出帳。
呵。
「抓我?」
乘白羽望一眼床梁,「你的夜厭忙得很,哪裡有閒暇抓我。」
嗯,賀雪權這廝,手長得好。
手指修長,關節虬勁但不突兀,是很勁的一雙手。
乘白羽靜臥,等待那隻手掀起的浪潮過去。
叩,叩,叩,
門口敲門聲復又響起,藍當呂的聲音:
「春行仙君,盟主請您觀戰。」
「……」
乘白羽清清嗓子,「勞煩你帶話,就說我——」
帳外藍當呂打斷道:
「盟主說不介意親自來請,還說不介意讓將士們等兩個時辰。」
「……好吧。」
……
盪劍台四周,人聲鼎沸。
或憑欄遙立,或御法器近觀,仙鼎盟門人以及沿途宗門弟子無不引頸。
石台兩邊,一人執劍一人立斧,擺開架勢。
卻不是對陣的架勢。
乘白羽從主帳緩步而出,倒有不少人瞧見,乘白羽恍若未聞,自顧自往外張著眼睛看。
若說他是依盟主之令觀戰,可藍當呂覺著他甚至沒在看盪劍台。
若問他到底在看什麼,藍當呂又說不清。
看上去,這場比試的輸贏不重要。
它的目的應當是振奮軍心,乘白羽大致看兩眼。
兩個人的招式十分花俏,你一招、我一式,分明在互相餵招,為的就是讓眾人看看,咱們頭頭厲害厲害真厲害。
一時捲起一汪漳水,一時撼動一方閒雲。
動靜挺大,姿勢挺美。
雲起時賀雪權眼裡只有光斧,水落時夜厭拂過閻聞雪的髮絲。
知道的是在比武,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偕舞呢。
正出神,袖中微盪,乘白羽單手托出春行。
凝目細觀,透過半透明的珠貝燈罩可看見內里殷紅的燈芯,大紅之中獨有兩抹異色,一玄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