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哥一直不肯告訴你他關在何方吧?」
閻聞雪貼在乘白羽耳邊,「說到底,當年他們為何對付乘氏,你不想追根溯源麼?」
乘白羽垂下眼睛。
第6章
你想知道麼?
閻聞雪聲聲逼問。
想麼?
可是,很多事情,想是沒有用的。
於焉問道,四海承風,承風學宮。
紫重山乘氏所建承風學宮,不論出身慷慨施教,設丹室、兵室、覽遺館,惠及天下有緣人。
學成之後是走是留,全在個人。
於那些敝帚自珍的宗門而言,承風學宮實在是個異類。
可是啊,往前數五百年、一千年,只有乘氏有人飛升。
真是該死啊。
乘白羽若沒有「九州第一草包」之名,未必能活到今天。廢物?他只能當個廢物。
「呵,」
閻聞雪氣息徐徐,「乘白羽,你真是賤骨頭。」
「賀臨淵是權哥親生父親。」
「他爹乾的那些好事,你怎就敢肯定他不知情?」
「你現如今委身之人,說不準就是你滅門仇人的幫凶。」
承風學宮出事時,乘白羽正在外遊歷。
他於某一日莫名陷入深眠,夢見面前有一本冊子。
凝目一看,每一筆、每個字都是他熟悉的人和事。
可是,翻到扉頁,分明寫著「話本」二字。
有一頁觸目驚心:承風學宮,滅門慘案。
當時醒來,乘白羽當胸噴出一口心頭血。
來不及的,趕回去也來不及,怎麼辦?
他不知道誰可以信任,不知道可以向誰求助。
若說有人,一定能活到最後,心想之事必定能成,那一定是……
話本的主人翁。
卷首有標註,他會是他的道侶。
去……求賀雪權,若想為學宮掙得一絲生機,只能求賀雪權。
賀臨淵還活著,他不想問賀雪權麼?
賀雪權不說,他能強迫賀雪權說麼?
賀雪權長年在外奔忙,兩人少時在學宮的那一點情分眼看消耗殆盡,他能有什麼異議?
不能。
夢境模糊,可有一點乘白羽記憶猶新。
每一卷,賀雪權道侶的名字都不同。
他沒嘗試過挽留麼?
他沒試圖說服過自己,夢只是夢麼?一生一代一雙人,他不想要麼?
可時光如水,只是無情。
賀雪權於某日興沖沖回來,說尋到舊時好友,他能怎麼辦呢?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賀雪權口稱手足,口稱知己,他能怎麼辦呢?
那人的名字,是他經年的噩夢。
可路是他自己選的,人是他自己求的。
不能,不能怎麼辦。
「說你賤,」
閻聞雪輕蔑,「真是賤。」
「我在你耳邊說這些話,你還不翻臉?」
「不僅不作色,你的耳垂和半幅耳廓還變得鮮紅。」
過去一瞬,又或許過去很久,殿中沉寂。
「是啊,」
乘白羽卒然嘆道,「我經不起撩撥的。」
「?你!」閻聞雪又驚又怒面露嫌惡。
「早知如此,」
乘白羽眨眼,「是不是當初該選擇勾引我?說不準我早和你權哥解契了呢。」
繼續眨眼:「此刻也不遲呢。」
閻聞雪掌中光斧一閃,退開三丈遠:「不知檢點的賤人!」
拂袖而去。
乘白羽慢慢站直身體。
他的耳朵一貫如此,敏感非常。
這就不檢點?
那你是沒見過當年我如何雌伏在賀雪權面前。
「是以,」
乘白羽拂過袖中的燈,「這人也沒說錯,是很賤。」
「別叫啦,」
他輕拍燈璧,「別生氣,氣壞了怎麼辦。」
「乘家還剩幾件法寶?經得起折騰麼。」
乘白羽整攏衣袖,出帳。
帳外猶自歡騰不止:
「打平了!」
「大戰三百回合!果然棋逢對手!」
「盟主威武!戚揚仙君威武!」
「將帥如此,戰無不勝!」
頭頂金光乍現。
【天道降諭,萬仙恭聆】
【衍歷兩千八百四十二年丙戌月,夜厭戚揚戰於漳水之南,功法高妙伯仲難分。自古往聖無雙,今英雄有雙,九州之幸,下界之幸】
乘白羽迢遙一望。
無甚差別,一旁的藍當呂一樣說不清他到底在看什麼,抑或是看進去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