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想召一隻貘獸,或者使別的法子,將你種蜚的記憶抹去。」
「種蜚?是什麼?」霜扶杳問。
乘白羽道:「看阿舟願不願意告訴你吧。」
「阿爹。」乘輕舟英挺的瑞鳳眼裡閃出淚光。
「後來作罷。今日是蜚蝣,誰知明日還有什麼?」
乘白羽語氣稍冷,
「心念一旦生出,滅是滅不乾淨的,再多法子也只是徒勞無功。」
「阿爹,」
乘輕舟撐不住,「阿爹莫這般與我生分……我豬油糊心才會言行無狀,萬沒有怨懟之心——」
「有也是應該的,」
乘白羽打斷,「將你獨自扔在這裡七十載,將你困在幼童的軀殼七十載,都是我替你作出的選擇,眼下你長大了,想選旁的路,我不怪你埋怨我。」
「什麼啊!」
霜扶杳徹底驚呆,
「不在這裡避禍要去哪裡啊?被探出妖骨抓去紅塵殿,陪乘白羽你一起過活死人一樣的日子嗎?」
「不必說了。」乘白羽搖頭。
乘輕舟大慟,叩首不止,乘白羽偏過頭只是不受。
「你不必給我賠不是,」
乘白羽只道,「李閣主不欠你的,你得空去給他賠個不是吧。」
瞟一眼霜扶杳:「還有阿杳,阿杳也是真心待你好。」
「我知道,我知道,」
乘輕舟千萬般悔恨,
「有時修煉進境太快時,才會有這些該死的念頭,往後再不會作這般想,阿爹,阿爹,別生我的氣,好麼?」
乘白羽垂目不語。
所以,蜚蝣果然不會灌輸新的念頭。
只會暴露一個人原有的惡念。
他真的不是不肯原諒阿舟,而是……
「生你的氣?」
李師焉懷抱一隻襁褓大步走來,「乘輕舟,子系中山狼。」
「你爹哪裡捨得生你的氣?」
「他是氣他自己。」
乘白羽一呆。
第41章
一呆復一哂。
是啊, 阿羽是在生自己的氣呢。
他虧欠乘輕舟委實太多。
這話壓在胸口說不出、咽不下,怎麼到李師焉嘴裡,便好似能說了呢?
再難宣之於口的真話, 再重於千斤的鬱結, 李師焉也替他說了。
「醒了?」
李師焉走來摸脈,又觀瞳孔神色,鬆一口氣, 「醒了。」
「嗯, 醒了, 」
乘白羽伸出手, 「你辛苦,雪母送走了?」
李師焉自然而然握他的手:
quot她也敢真正與披拂閣為敵,賠一頓不是,推說蜚蝣是她手下人越俎代庖,她不知情。quot
沿床榻坐下, 又道,
「你才是辛苦, 臉又窄一圈。」
「嘖嘖嘖!」
霜扶杳大聲打趣, 「你們兩個不害臊, 我和舟舟先回去啦。」
「回去?」
李師焉長眉揚起,「你自回你住處,他回不去。」
霜扶杳小詭計被戳穿,臊眉耷眼。
乘輕舟道:「我害得阿爹……我願往禁牢服罪。」
乘白羽並不想論誰的罪過。
若真的細論, 他覺著他自己罪過大一點。
可是, 耳邊不住想起乘輕舟說的那些話,錐心跗骨。
想看一眼新生兒,又怕……
忍著沒看, 乘白羽央李師焉:
「前車之鑑後事之師,給阿杳好好看看,別又有什麼蠱蟲。」
李師焉奇異看他一眼,掌心一張,靈力兜頭朝霜扶杳籠去。
一息。
兩息。
乘白羽抓住霜扶杳的手腕切脈,兩人一齊皺眉。
「難不成果真中了燭龍的蜃氣?」乘白羽夷猶。
「也不像,」
李師焉道,「致人暈厥,未知雪母用什麼藥,或許藥效殘留也未可知。」
霜扶杳瑟瑟發抖:「不、不會吧,我不想死。」
「別瞎說。」乘白羽嗔道。
脈象不好,但好像又沒什麼大礙?
兩人寫藥案,鑽研一番,勒令這個小花妖每日來診脈。
看這情形,乘輕舟膝行至榻前:
「阿爹,我始知雪母險惡用心,兒子實在是不該中她的設計,說出許多混帳話,惹阿爹傷心,求阿爹饒過兒子這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