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胸口銳痛吐血不止,是在幽冥淵鬼氣侵體的緣故,瑤光劍閣弟子多有此症,此外盟主還遭受閻聞雪那個惡徒的重創,因此傷勢格外嚴峻些。」
「盟主還清醒時留下話來,說萬勿驚動旁的宗門,只肯請李閣主相救,因此晚輩腆顏上門,莽撞至極,還望閣主勿怪。」
是賀雪權留的口信?
他自知不好麼?乘白羽思忖。
李師焉冷哼:「受重創?只怕是心病更比傷病重。」
「……」乘白羽擋著旁人視線扯扯李師焉袖子。
藍當呂訕笑道:「閣主說笑。」
李師焉大手一揮:「與我另擇一室,我要寫藥案。」
「是,謹聽前輩吩咐。」
藍當呂恭恭敬敬,當即著仙鼎盟弟子預備,親自領乘李二人過去。
「李閣主,這位道友,」
到殿門前,藍當呂誠懇極了,「閣主肯拔冗親臨,鄙盟上下拜謝閣主高義。」
「從前盟主或許多有不善,只是如今大戰初息,鬼族想必懷恨在心,妖族也虎視眈眈,九州實在不能無人坐鎮。」
「清霄丹地肯摒棄前嫌不吝援手,實是仙鼎盟之幸,九州正道之幸。」
……
嘮嘮叨叨一堆,偏生沒有一句有錯,全是正得不能再正的道理,洋洋灑灑直說得乘白羽和李師焉頭昏腦漲。
乘白羽承諾一定盡力施救。
得著這句準話,藍當呂簡直恨不得三叩九拜,
又道:「款留二位在此歇息,絕無催促之意。」
說罷歡天喜地離去。
「他比姓賀的適合當盟主,」
李師焉點評,「有些修士自詡正派,藍當呂行事言語正搔著他們癢處。」
斜眼看乘白羽:「賀雪權竟然擅長用人之道。」
「……我不知道,」
乘白羽連連擺手,「仙鼎盟的事務用人我可半點不知道。」
「雀兒,你急著撇清做什麼?」
李師焉往案前一坐,招招手,「來坐,與為夫寫藥案來。」
乘白羽走過去,沒碰一旁的嵌寶小凳,直直坐到李師焉腿上,
回首笑道:
「我寫,你看著給指點指點?」
「善。」李師焉臉上冰消雪融笑意乍現,抬手扶他的腰。
「嗯,」
乘白羽執筆斟酌,
「不是你打的,是鈍器所傷,我想想,雪上一枝蒿配草烏、生南星?搗絨……」
「若要佐以內服之藥,斑蝥使得麼?會不會藥性太烈。」
李師焉不答反問:
「閻聞雪,我也見過。你也說你那個徒弟一劍便能制服,真能將賀雪權傷成這樣?」
一面問,一面有意無意貼著腰側撫弄。
乘白羽也不很能想明白,搖搖頭道:
「或許另有鬼修高手助戰吧,畢竟賀雪權帶出來那麼多劍閣弟子,想必動靜大得很。」
「況且……你想必也摸出來了吧?他的妖丹不見了,根本大傷,再如何高的修為也根基不穩。」
「嗯,或許。」
……
兩人並肩疊股,你一言我一語寫方子。
這樣的兩心無間,這樣的情意燕爾,似乎慢說桌案邊,就是整座宮室內都再容不下第三個人。
可是,這裡確實有第三個人。
確切地說是第三個生靈,一隻恰巧停在窗欞上的鵲鳥。
煉虛往上的修士,可與自己的本命法器五感相連,魂游體外,隨器而動。
賀雪權更近一層,他同時身負人族與妖族血脈,不僅能御器,還能御靈。
換言之,羽鱗花木,都可做他的法器,只要他想,隨時可以附生降靈,用這些生靈的眼睛探看周遭。
此刻,他附在這隻偶然停歇的鵲鳥身上,一瞬不瞬盯著殿內。
鵲鳥倘若有靈,即知,此刻身體裡這種濃郁暴烈的情緒為何物。
賀雪權盯著殿內耳不離腮的兩個人,生生盯出仇。
第55章
帝頒鸞閣誥, 人詠鵲巢篇。
可見鵲鳥自古以來便是祥瑞的鳥兒,與鸞閣鳳誥相提並論,是帶來喜訊的鳥啊。
可是為何?它要讓我看見這樣的噩耗?
賀雪權一半難以置信一半原來如此, 頭顱仿佛生劈開兩半, 穿鑿似的劇痛席捲全身。
若想一窺究竟,這是最穩妥的法子。
殿內不能有任何預先設好的術法,陣法、符籙、法寶都不行, 都有被發現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