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之間又是長久的沉默。
「就這樣吧,」
乘白羽轉身,「待你做上三毒境的境主,我再賀你。」
他抽身而去,一眨眼的功夫身影已看不見,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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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宴一角,乘輕舟自斟自飲。
「你何時學會的飲酒?」
霜扶杳不知從哪冒出來,幽幽地問。
乘輕舟:「不勞召公使者費心。」
今日的大宴賓客滿座,大小宗門的宗主皆至,倘若宗主未來,至少也是個長老到場。
各處長談闊論其樂融融,似乎只有這一隅冰泉冷澀弦凝絕氣氛涼涼。
霜扶杳哐地坐下,口中哼道:
「你快要結元嬰,也不克制?仔細體內雜物污穢太多,渡劫時難過。」
「不勞費心。」乘輕舟逕自灌一口。
霜扶杳嗤笑:
「小心你的境界不進反跌,到時候李清霄修到你前頭去,你又要甩臉子無能狂怒。」
「你專程來取笑我?」
「我閒得沒事做了?」
霜扶杳回嘴,
說著搶過乘輕舟手中酒盞,噸噸噸飲下,而後臉色一炸,
「呸呸呸,人族釀的酒就是難喝。」
乘輕舟:
「不錯,人族釀酒總是粗糲,再清淡的酒液也劃剌嗓子。」
「……你竟不嗆聲,」
霜扶杳安靜片刻,「你在妖族常常飲酒麼。」
乘輕舟還未答,霜扶杳接著道,
「你祖母不好,元嬰是妖修的一個坎,這節骨眼該教導你勤加修煉,不該叫你飲酒。」
「她?她豈管得了我。」乘輕舟撇開臉。
「你再替她說句話試試?」
霜扶杳抓著乘輕舟的衣領把人轉過來,直面道,「乘輕舟,你有沒有旁的話,沒有我走了。」
乘輕舟衣裳領子被揪住,並不很怵,順勢撈回自己的酒盞一飲而盡。
「不、知、悔、改。」
霜扶杳手鬆開,甩袖子要走,
「阿霄怎麼樣了?」乘輕舟驀地問出口。
「哼,」霜扶杳重新坐下,「算你有個人樣。」
「阿霄很好,她在你爹化出的幻境裡渡劫,比你保險多了。」
「你別垂眼睛,你回來也是這個待遇,你小時候沒有,是因為你爹那會兒修為還不夠。」
「可沒人偏心阿霄,是你,你的心眼子是偏的。」
乘輕舟徐徐問:「沒人偏心麼。」
「沒有。」霜扶杳肯定道。
看樣子他還有旁的話沒明說。
要開口,最終又沒說,只是重複一次:「包括你師父,阿霄與你,對他而言是一樣的。」
「你呢?」
乘輕舟聲音更低神色更黯然,「你呢,霜扶杳,你沒有更疼愛阿霄麼。」
「我沒有,我本來能和你一樣疼愛她,是你不要的。」
霜扶杳聲音也很低。
此時來一波人,某宗門的宗主、長老,舉盞相賀。
他們是從上首主位一遛過來,先前賀酒的情形盡收兩人眼底。
敘話、祝酒完畢,送走一行人,
霜扶杳道:「你瞧,這幫人對你吧,雖說沒有對你師父那麼畢恭畢敬,可也沒有對你熟視無睹對不對?總沒繞過你不搭理吧?」
乘輕舟只是不吭聲。
又一刻,
「昨天和你爹賠不是沒有?」霜扶杳問。
乘輕舟精神一凜,犟道:「我所說句句屬實,賠什麼不是?他們兩人哪裡不能恩愛?偏要來這裡恩愛。」
「你說說你,」
霜扶杳杏眼倒豎,「你遲早給你爹氣出個好歹。」
說罷再不搭理,起身就走。
走到一半旋身迴轉,將一隻巴掌大的木匣擲在案上:
「給你,該用就用,別死在元嬰了。」
?
乘輕舟拾起木匣,解開蓋子看見裡頭靜靜躺著一枚不規則的晶石,似琥珀顏色,鵝卵大小。
「等等!」乘輕舟立即追去,「這是花養精,你哪來的?」
霜扶杳道:「你別管。」
「杳杳,」
乘輕舟嚴肅,
「花養精百年左右才得一枚,你這歲數至多修出兩枚,與老樹根一樣是你們草木花卉一族的命根子,你從前不是送了阿霄?你總要留一枚自己保命,這枚是哪來的?」
霜扶杳低著頭。
「究竟哪來的?」乘輕舟急了,「你再不說我去問阿爹。」
霜扶杳陰陽怪氣:
「喲,你現在肯喚一聲爹了?昨日只顧一個勁『你你你』的,我都想撕爛你的嘴。」
「莫貧嘴——」
「囉嗦,」
霜扶杳擺擺手後退,「我族人予我的,難道只有你有親族?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