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陣將他的聲音送上雲霄,擴大數百倍、數千倍,真正聲振寰宇:
「咎、禍、自、承。」
空中風起雲湧,將破天動地的四個字徐徐送往四界。
近旁錄事卿與風解筠見禮,憂心忡忡小聲議論:
「盟主這話,難道是要與妖族開戰?」
風解筠嘆息:
「我們這些行走在在人界的妖修,盟主待我們格外優容護佑,霜扶杳更不同,直似盟主的半個手足親眷,不怪盟主著急。」
「是,杜梨仙子同霜使者也很親厚。」錄事卿道。
「……且慢,」
風解筠面色一變,「杜梨仙子?」
錄事卿解釋:
「先前清霄仙子擇了器,是一張琴,據聞琴身乃一種名為杜梨的古木所制,可使琴聲格外清潤,威力格外強勁。」
又道,「只是不知這杜梨究竟為何種草木。」
「甘棠,杜梨是甘棠一古稱,如今不聞,鮮有人知。」
「甘棠?就是霜使者母族麼?……哎?風使者?您往何處去?」
風解筠身形化為一道殘影,先飛回室內討來杜梨琴細細查看,而後往一襲青衣的方向追去:
「我須告訴盟主……」
聲漸不聞。
她須告訴乘白羽,萬莫食言,這筆帳一定要好好與皋蓼算一算。
肉食的妖獸以妖丹為根本,與人族相似,妖丹也是血肉鑄成。
風露為食的草木之妖則不同,他們的「妖丹」是本體的靈根。
俗稱老樹根。
霜扶杳贈予李清霄制琴的佳木,是一段靈氣四溢的杜梨木,是他自己的妖丹。
一名妖修,失去妖丹以後他的生命還能維繫多久?
霜扶杳這是根本沒打算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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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鼎盟盟主發告天下令申飭皋蓼,四界皆知。
若說你皋蓼在神木谷內懲治一二不服你的妖修,那真是,隨你,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手伸到人界,伸到九州。
大夥都如是說。
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大妖原本就是公認的戰力強悍,許多修士生來對你們懷疑又畏懼,結果你還到人族的地盤胡作非為?
今日你是毒害一名妖修,明日你若是意圖加害人族修士,如何是好?
不僅僅是人族修士頗多猜忌,神木谷內許多妖修也頗感堂皇,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罷了,怎麼到人家地盤上行兇?
是否……
難道雪母捲土重來,又要進攻人族?
誠然開疆擴土,自古有人念著。
妖修當中也不乏野心家,也暗存著心思,若是像人族高階修士隨意豢養妖族寵物一般,他們若能隨意奴役人族,隨意捉凡人啖食修煉,豈不美哉?
可是這野心不合時宜。
幽冥淵和九州戰火綿延幾百年,人族一旦分神費力來對付神木谷,那麼無異於襄助鬼族取勝。
鬼族不比人族,人族大部分修士起碼不嗜血濫殺,至不濟總還有仙鼎盟的約束,而鬼修食妖族內丹和人族內丹,有何差別?倘若那些厲鬼入主九州,妖族的下場能好到哪去。
簡而言之,雪母娘娘您糊塗吶。
情勢比人強,皋蓼不得不訪碧驂山。
紅塵殿。
「為何在這裡見孤?」
皋蓼滿含怒氣,「難道孤不配踏足你們的仙鼎正殿?」
殿內乘白羽端坐上首,不發一言。
「紅塵殿,」
皋蓼眯著眼睛念一遍匾上的殿銘,似乎有無盡的怨念和屈辱……
她偏不認,反高聲狂笑道,
「此地是你與我兒的婚廬,你是想祈求我看在我兒的情分上饒你一回?嗬嗬嗬嗬!」
「妄想!」
「姓霜的那個小賤人必死無疑——!」
驀地一陣勁風自殿外襲來,好似攜鯉庭萬頃的波濤洶湧,皋蓼手中權杖杵地堪堪抵擋。
抵擋強風當中暗含靈力,皋蓼不能消阻其勢,整個人被一寸一寸推進殿中。
殿內乘白羽道:
「我來告訴你何為妄想。」
「我在此地見你,與你的身份無關,與過往也無關。」
「單純是因為你若死在仙鼎殿不好收拾。」
皋蓼駭然失色!
定睛看向階上,這人族青年哪有平素優柔溫敦模樣?
他雋雅的五官不復平和,眼角眉梢滿是威嚴峻厲!同時他又是淡漠的,唇角平直,眼中毫無情緒,仿佛……
手握輪迴、執掌生殺的那一人。
這一刻,威嚴赫赫的大妖不自覺俯首,收起滿身戾氣,仿佛第一日見到這青年。
青年安靜開口:
「若霜扶杳有山高水低,皋蓼,你陪他的魂魄去鬼界吧。」
第6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