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當呂微微遲疑,「只是如今恐怕還不是好時機。」
「你說說看。」
藍當呂直言:
「境主也瞧見,九州之上,並不是所有修士都受過盟主的恩惠。quot
「尤其地處嘉鴻、雍鸞、溟鵬幾州的宗門,他們不與其餘三族交界,沒歷過戰事,自然不大記著盟主止戈承平的好處。」
「盟主甫一登位,首先恢復自家聲譽門楣?似乎總是顯得沒有很心繫天下。」
又道:
「且當年紫重山的懸案麼——當然那時屬下還年幼,不聞世事——只是這幾百年間仍沒有旁的宗門修士飛升,心胸狹窄陰暗之人,免不了仍然心存芥蒂。」
「倘若只有盟主一人還罷了,他們還可隱忍不發,若是開紫重山的山門,收徒傳教,恐怕要起風波。」
「這話你對你們盟主說過麼?」賀雪權問。
「盟主待屬下坦蕩交心,曾經相問,我直言不諱。」藍當呂神色正大。
賀雪權冷眼:「你倒很能秉承仙鼎盟的宗旨。」
藍當呂笑道:「境主栽培。」
笑意落一落,復道:「一統四界,也曾是境主的心愿。」
「是,我曾心懷此願。」賀雪權並不避諱。
望一眼滿殿的人,人族、妖族、鬼族、魔族混坐一席。
適才祭壇周遭,也是如此。
賀雪權默默。
「無論如何,」藍當呂道,「是實現了。」
賀雪權仍是沉默。
半晌,道:「不錯,是實現了。」
他的理想終於達成。即便不是落在他身上,落在乘白羽身上也是一樣。
不禁回想起送乘輕舟回來的那天夜裡。
……
受封前兩日,入夜。
長星觀客居。
李師焉照例不在,沐月修煉去了。
唉,如今老神仙的功力呀,真正不進則退,修習吐納須百倍勤勉。
長星觀的客居內,只有乘白羽一人。
他正在……
煎藥。
煎無羈帖。沒法子,誰叫他答應李師焉了呢,近來兩個人比新相知時還要頻繁。
指尖一簇靈力催動,火焰搖搖,藥毆內咕咕嘟嘟沸著。
趁著這空隙,乘白羽閒著也是閒著,自百寶囊中抽出一本冊子翻看。
這本冊子讀來並不賞心悅目,甚至頗多晦澀艱難,這是賀雪權拿來的那本,賀臨淵的口供。
阿羽也想看話本啊。
可是如今他眼看要加封四界共主,這身份不用白不用,至少重開乘氏山門時,這身份很能用得上。
抓緊吧。
箋供很全,幾乎囊括賀臨淵一生。
正翻到賀臨淵自述攫取瑤光劍閣閣主之位的始末,客居門外響起聲音。
叩——叩——
誰啊,大晚上的。
乘白羽繼續翻頁,半夜叫門還不麻利報上姓名,誰搭理。
叩——叩——
乘白羽手上捏訣,神識探出去。
只見客居門外有一個,不是,有兩個,嗯,也不是兩個人,他們是……
是一個人,單手提著一隻蔫頭蔫腦的……
狼?
站著叩門的人是賀雪權。
賀雪權並沒有隨著從仙鼎盟過來萬星崖,不見蹤影好幾日。
手裡的是?
乘白羽心頭一跳,身形一閃推開門:「這是?」
「乘輕舟,」
賀雪權提溜著灰狼後頸往前一遞,
「在大雪山身受重傷,偶有魔族經過報與我知道,不然凍死在雪地里。你瞧瞧吧。」
很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
再細看乘輕舟,根本不只是蔫巴,完全是昏迷不醒。
「……進來吧。」
乘白羽比劃兩下,沒去接,讓賀雪權將人安置在外間窗榻上。
隨後,乘白羽立在榻邊上開始發呆。
「怎麼?沒得救?」賀雪權冷聲問。
「……不是。」
眾所周知,望聞問切,醫修看家的本領是切脈。
若躺著的乘輕舟是人身,乘白羽哪有二話。
可是,誰來說道說道,狼爪子,脈在哪啊?和人是一樣的嗎?
乘白羽想一想:
「怎麼讓他變回來?」
「你們是怎麼變的,想變就能變麼?」
賀雪權似乎冷漠非常,不屑道:「我自修出氣海以後便可隨心意變化,誰知道這個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