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覺雨會隱忍,會默默守護,莫將闌不必如此,莫將闌是會砍上玉虛天的。七筆成書,書不成情便成狂,紫流在手,管你什麼天道。
不相認又如何,前塵黯淡不可追,不點破就不點破吧。
做不成回朝覺雨,我做好莫將闌,怒髮衝冠直言不諱的小弟子,會一直……
牢牢守護在師尊身邊的小弟子。
這天夜晚,莫將闌在紅塵殿外無聲問天,鯉庭風波乍起,濤聲響徹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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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將闌賴在仙鼎盟不肯走。
說是幫忙,也的確在幫忙。
一面接觸學宮事務,拜訪任教的幾位長老,一面給乘白羽跑腿,西北的幾大宗門往來聯絡,為乘白羽的計劃鋪路。
再有就是,賀雪權冷眼看著,再有就是在阿羽身邊纏舌獻殷勤。
若說這個崽子對乘白羽沒有幾分不足為外人道的心思,哈,幽都里的鬼都不信。
而今知道這個崽子不僅是個崽子,還是舊人,更加不信。
兩個隨意威震一方的大能,見面不互相刺兩句誰也不舒坦。
一寸焦灼,一寸不可說,大家都在暗暗較勁。
不過賀雪權實在有些籌碼:他是乘輕舟的生父。
不免多往乘輕舟身上下功夫。
若不是那個小字阿霄的女孩子不在盟里,賀雪權一樣願意花心思盡力照付。
誰說只有李師焉有胸懷?我也有。
李清霄倘若在盟里,還有一個好處,阿羽或許會少一些寂寞。
賀雪權滿懷克製冷眼旁觀,紅塵殿的日子冷得好似這一年的冬天,只有寂寞二字。
阿羽總是遣莫將闌外出,圍著阿羽磨牙撒潑的人少一個,熱鬧便少一分。
莫將闌不在,乘輕舟又時不時外出尋藥,阿羽鎮日一個人起居,一個人到仙鼎殿看劄子,一個人回到紅塵殿歇息。
間或有什麼宗門的人來訪,阿羽也與他們相談甚歡,只是笑意終究不達眼底。
他一襲青衣翩然,接人待物溫和有禮,看去沒什麼不同。
可內里實在很不同。
他沒有鬱鬱寡歡,也沒有清減太多,甚至不知為何略見豐腴,可他整個人缺少一些生機。
有時賀雪權去送吃食茶點,撞見過乘白羽的眼神,他透過殿宇的窗子遠望,目光空茫,好似沉沉落在一處,又好似飄忽漫無目的。
乘白羽的眼神,看賀雪權的時候也沒什麼變化。
若非如此,賀雪權咬咬牙閉閉眼,早不顧一切抱住他。不是占有,只是想獻出一隅懷抱,如同他受封前的那夜,允他在他的肩頭短暫地停歇。
……
各方打過招呼,瑤光劍閣弟子入承風學宮,諸般功夫妥當時,又是一年春回。
紫重山開山門。
當年紫重山嫡脈和內門弟子大多凋零,算乘白羽在內寥寥幾個活口,不過好在承風學宮桃李滿天下,許多受過學宮恩惠的修士紛紛趕來。
他們老淚縱橫地請罪,言道這些年沒為師門平反出力,請命留在紫重山補過。
乘白羽一一應允。
紫重山乘氏,再也無人質疑。
再也沒有人暗中懷疑他們沽名釣譽,沒人口誅筆伐說他們的學宮誤人子弟,清者終於獲得原屬於他們的清白。
承風學宮的宮主之位,乘白羽正式傳與莫將闌。
親手交付宮印傳承的時候,他說一句別有深意的話:
「只有你真正明白乘氏興建學宮的深意。」
莫將闌利落三叩九拜,接過印信,旁的沒多說一句話,乘白羽也未再多言。
乘輕舟雖然還年輕,按照修士的年歲算他還是個毛頭小子,不過他修為過人,歷經幾番變故人也沉穩許多,能堪大任。
乘白羽命他留在紫重山,從今而後,乘氏一脈的宗主就是他了。
李清霄前來觀禮,身份是清霄丹地主人,披拂閣閣主。
這個孩子,到乘白羽跟前免不了撒嬌撒痴,露出小女兒神態,不過在外面可不一樣,自有一番冷傲氣勢拿在身上。
清霄丹地諸客無不信服,留在那裡繼續受庇佑。
人人都說這孩子形似乘白羽,氣度則更肖李師焉。
開山大典一應禮儀做完,乘白羽沒做停留,一個人回到仙鼎盟。
讓他們熱鬧去吧。
將來紫重山和承風學宮,就交給兩個小的吧。
嗯,一個小的,另一個老的。
希望師兄他,往後扶搖直上,將學宮發揚光大,自成就一番事業。
紫重山乘氏重建,沛國朝氏不能重建麼?
或者,乘白羽慢慢在窗榻前坐下,他希望莫將闌不要過朝覺雨的人生,去過自己的人生吧。